“这些人来头不小,小小一个李掌柜怎么保等大伙都他们吃完了,一行人才返回船上。时值正午,离行船还有两个时辰船上的人都买够了吃的,陆陆续续上船了。赵菡珠在房里让她们拿了棋盘出来,放在床榻中间的茶几上,也好打发时间。和她对棋的是绿丫。赵菡珠和绿丫你一下我一下地下着。正是紧要的时候,杏枝推门进来了。
“夫人,外面有人想见您。他们上来就说要看夫人从李掌柜那里得到的那个宝物。”杏枝皱眉:“夫人,他们来头不小,让人打听了说是什么商会的要去海口走商,李掌柜和他们之前也有交集,且他们身上有股匪气,来势汹汹。”
赵菡珠低头看着眼前错综复杂的棋盘,指尖摸着玉质的白子,若有所思地说:“李掌柜的儿子倒是精明,李掌柜死了就把东西转交给我,只怕李掌柜的那东西找了不止一家吧,眼下东西在我们这,那些人便顺势找了过来。”
“夫人,我们要做什么?”
得了这东西,只怕还有更大的鱼要上勾,我们先等等,等人齐了才知道他们一起唱的什么戏昵。”杏枝知道夫人有了主意,心里稍安,退下把那伙人遣退了。绿丫也听到了,心中不安。瞅着主子还在那下呢,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赵菡珠感到她有些不专心,“罢了,绿丫,下去吧。”
绿丫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退下了。
赵菡珠低头思索,一颗一颗把棋子收了起来,一边喃喃自语:“那到底是什么鱼的鳞片,难道真如《博物志》中记载‘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机,其眼能泣珠。’
传闻鲛人珠能避水,所织绡纱入水不湿,啖其血肉可长生,燃其为烛,千年不灭。这等奇货可令人疯狂,也怪不得引人相争,之怕世间权贵无人不心动,若是能发现其一点踪迹,杀之灭族犹未可,蓄养为畜为最佳罢,人心最不可测。”
想到这里,她竟浑身发麻,父皇当时看她眼中的光芒让她不寒而栗,如救命稻草般孤注一掷,又颤颤巍巍抓她手,用那无几力气的牙口来要咬她,若非四弟突然出现,只怕更加难看,难道她与鲛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以前宫里私下也曾有什么传言,说她是父皇养在宫外民间的私生女,生母不祥。后来她被带到芸妃膝下抚养,因得帝皇宠爱,在后宫也是占尽风头 ,比当时的四弟,也就是当今陛下还要风光。
当时的赵璧年幼体弱,生母卑下,宫人贯来阳奉阴违,一年四季衣物料子也算过的去,可是冬衣里却竟无甚好棉,春寒料峭,穿着单薄,在花园里被几个大哥的侍读戏弄。
彼时的赵菡珠还在为一顶番邦进贡的七宝琉璃冠不够表妹的一只红宝石累丝虫鸟簪漂亮而生气,气表妹在宴席里和那探花郎眉来眼去,也不回她问是去哪儿买的。
这会儿看到那几个伴读挤在花园的路上,传来几声嬉笑:“四皇子,夫子说你学问好,不如帮我们大皇子把布置给我们课业抄一抄吧!” “听说四皇子预习到后边的课文了,能否和我讲讲后边的是什么意思。”他们语气温和有礼,笑容轻蔑,却不容拒绝,软刀子最是若人烦了,赵璧推脱不了,只得暗自咬牙应下。
那边得赵菡珠却看不得他如此软弱,开口讥讽:“抄什么?敢让皇子为你抄书,你也配?本宫看来,你那双手不要也罢!来人!把他手折了!”宫人上前把那伴读拖去一边,只听得那人凄厉的惨叫传来,吓得几个伴读忙跪下求饶,生怕公主把他们的手也折了,一时之间耳边尽是杂音。
赵菡珠冷着脸,看向瑟缩着身体还没她高的四弟说到:“也是个废物,竟让这些人爬到头上去了,怪不得父皇不喜,在宫里也不会争,怎么活得下去,成年了就往宫外去吧,宫里不适合你。”说罢扭头走了。
当时的赵璧低头看着她繁华奢靡的裙摆,那裙上缀的珠玉宝石足够平常百姓一家数年的衣食了,可在她这里,不过用来缀裙摆的。当真奢靡,只是因为父皇宠爱,愿意把什么好的都给她罢了,同是父皇的儿女,她凭什么那么高傲?后来他就知道了,凭她会争,凭她会看眼色,于是他也学……
最后他成了这宫里的主人,天下至尊,还多亏了他这皇姐,所以他一上任就给她找了这天下最富有的郎君呢。
……
如果说曾经的赵菡珠因父皇捧在手心,而高傲到目中无人,那后来的赵菡珠则是收锋的宝剑,失去维护的花最容易被人采摘,捻落尘土。而今的赵菡珠知道了会咬人的狗不叫,如同四弟一样。她学会收敛一身的尖刺,暂时做了那乖巧的兔。
思绪渐止。张侍卫过来禀告:“主子,属下有事求见。”,“进来吧。”赵菡珠坐在桌子边,手里把玩着一串圆润饱满的粉珍珠。张侍卫后头跟着梧回。是梧回听说他要来见夫人,就一直跟着他,怎么说都不听,张侍卫没办法,眼看再迟一些就要挨骂了,只能带着梧回过来了。
赵菡珠抬头看到了,奇道:“他怎么也来了?”
还不等张侍卫回话,梧回就已经走上前,似模似样地行了礼说:“夫人好,我听到有…有人要害…害夫人。”
张侍卫诧异地看着他,连赵菡珠也坐直了身说:“你听到?你怎么听到的?”
张侍卫想,主子的重点难道不是谁要害她吗?
“就是耳朵动…听到的,他们想要什么东西,怕…夫人不给,就想要害夫人…”
赵菡珠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让张侍卫上前来,“就像梧回说的那样,属下看到不止是多了凶悍商贩,还多了很多江湖中人,明月山庄,峥嵘剑庄,还有不知名的剑客,把船上的空房都占满了。属下安排兄弟们日夜不停的轮班值守,可是属下担心我们的人不够,主子,是否要再安排些人过来?”
赵菡珠皱眉:“没想到消息散的这般快,只怕不能善了,张侍卫,你带绿丫和杏枝下船,就不用回来了,就说是采买货物等下一艘船。顺便再安排多些人去最近的岸边潜伏,准备几条小船随时等候,若是我等落海了,便使船来救。顺便把附近岸边的人清理了干净。”
“是,夫人,我这就下去安排。”张侍卫转身要走,却看见梧回还站着没动,手肘杵了他一下。
梧回看了他一眼,往旁边走了一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夫人…梧回还有事,”梧回结结巴巴的。
“那张侍卫先下去忙吧。”赵菡珠新奇地看向梧回:“你有什么事?”
“夫人,离开…要带…带我”梧回红着脸支支吾吾。
赵菡珠诧异地看着他说:“你会什么,我可不带无用之人。”
“我在海里…游…的好,游的好!”梧回磕磕巴巴的说完,特别期待的看着她,像一条乱着毛发,眼巴巴摇着尾巴的大狼狗,很乖,很好摸。赵菡珠被这种感觉戳中心扉,不由得伸出了手,可是这大狗长得好高大,“蹲下,我摸摸头…”
“摸摸就走…带我?”梧回站着,迟疑的看着坐在椅子里,小小只的夫人,她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却有点令人害怕,但他还是慢慢蹲下来了,蹲在夫人膝前,眨巴着那双野兽一样的幽蓝色眼瞳,像一只野狼一样缩着爪子臣服于人。
“乖…带你,去哪都带你…”,她伸手摸着那一头并不算柔顺的,有些毛燥的头发,心里诡异的有些满足。西河公主赵菡珠最喜欢小狗了,可惜,它们又太过幼小,容易为人所害,落人把柄,所以她从来没有养过一条真正的,属于她的狗。
过了一会,梧回闷闷地说:“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我想问问夫人能不能写给我看看?”
“哦,你想识字?现下说话倒是清晰了,字却还未认得,也罢,眼下还有些时间,起来吧,我教你。”赵菡珠放开摸着他头的手,他像那野兽一样野而不驯的神情、肆意生长的蛮横体格,说话做事都有些生疏,好像不习惯似的。
驯服一只野兽,可不能只靠诱哄和饵料,还需要陷阱,有了陷阱才能捕抓,而捕抓是为了下一步的驯服和认主。
梧回茫然起身,跃跃欲试的眼神特别亮:“好!。”
赵菡珠从箱子里拿出笔墨纸砚,在桌子上铺开,“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是叫什么地?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我住水水边的,找人救救族长奶奶,大家都都生病了,很急,夫人什么时候跟我走?”他已经能确定要找的人就是夫人了。他回想起自己的使命有些着急起来,眼睛一直看她,好像希望她能帮助他。
赵菡珠看着他这窘迫又慌张的模样,心想这家伙恐怕说的是真的,可惜她最近事多,目前还不能一走了之。但她没应下也没否决:“过段时间吧,给我说说你的家乡吧,或者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她坐在桌子上,倒了点茶水在砚台上,开始磨墨。
“我们很多珍珠,宝石,我很多,都给夫人!鱼!好吃的鱼,夫人来!好看的,好吃的,没有人欺负…欺负我,我厉害!抓大鱼!…”
赵菡珠有些无奈,心里有些微妙的感动,任谁听到梧回这样纯真又稚气的话语,心里都会触动。他澄澈的和几岁的孩童一样,不晓得人间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