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耳朵

欢迎来到第368-D星,处于蛮荒文明的另一个“地球”。这时的“地球”上的生态环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都不适合人类居住。就连生物都大不相同:外星人、变种人、外星动植物、变异动植物以及还在互相厮杀的人类成为了这个星球的主角。
而人类国家之间的内斗更是成功让强大的外星生命体“世界树”趁机在地球扎根;“世界树”位于世界的中央——赤道上一座未被人类涉足的巨大岛屿,它的根扎进万米地底,悄无声息地汲取着本就被人类消耗得所剩无几的资源;它的叶织成密不透风的巨网,笼罩着所在的岛屿和周遭的海域,形成了世界上最凶险的地域:“塔纳托斯之海”,驻扎在此的外星军队靠着研发世界树提取的“营养”科技日渐增长。疲于内斗的人类被轻易攻破城墙,无家可归的人民们拿起武器,在这片蛮荒之地上开始了漫长的求生之路。
而这一年,将是人类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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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与天空的交际线那头,一颗蘑菇状的大树任然清晰可见。这里是干枯的北部平原,也是人类最后的资源。一辆马车横穿其中,车轮卷起尘土,弥漫在黄昏中。
这辆马车由钢材打造,沉重的车身让拉车的三匹马儿都显得有些吃力。坐在前面的车夫左手拿着指南针,右手牵着马绳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她的手腕从手套和袖子的缝隙中露出,透着一丝金属光泽。
“坚持住啦老细,我们马上就到了。”
车上是三位年纪相仿的alpha,其中一位女性靠着边,半边脑袋棕毛半边脑袋红毛——这可不是什么阴阳头,仔细一看,她的左耳只剩下一团烂肉,溢出的血打湿了半边头发和衣服。一顶带血的贝雷帽被丢在她那鹿皮色皮鞋边,灰格子大衣的左肩也带着点点血迹。她的模样没有好到那去,一双黄棕色的眼睛闭了半边,眼上还竖着道冒血的伤痕。
“你这个倒霉蛋,深呼吸,别紧张,我需要检查一下……”
声音的源头是另一位医生模样的金发男性,他掰过面前这个倒霉鬼的脑袋,用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拨开发丝观察着那个源源不断冒血的窟窿,随后伸手向旁边的红发女人要来一块干净的布块,上面带着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医生耐着性子将她的耳朵处理包扎好了,又拿来一块白布,揉成团按在她的眼睛上。
“这种程度的伤不至于损伤眼球,你按着点,等到了营地让浔再看看耳朵。费拉德,再来根家伙给她。”
红发女人从包里抽出一根雪茄模样的东西点燃,这是末日世界的必备良品,似乎由一些止痛镇静功能的植物制成,近年来被各地的军火贩子们频繁推销,缺点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点着。
随之升起的香烟像一条白蛇,弯弯绕绕地往费拉德身上钻,蛇尾轻扫过她的睫毛,朦胧了那双宝石般淡蓝色的瞳孔。在一阵烟雾缭绕中,她把那支雪茄塞到了伤者的嘴里,自己靠在一旁通风的窗口旁。
这时才勉强能看清她的模样——是个身形有些消瘦的女人,她的皮肤与娇生惯养的女性不同,白且不显得柔弱;眼窝凹陷,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穿透感,浓密的红棕色剑眉增强了这种感觉,但左脸上的伤疤又打乱了她女性原有的美,看上去充满暴力感;她似乎偏爱红色,连衬衫都与她那扎着辫子的长发发色一致,而那件黑色金边马甲和到腿的黑熊披肩都足以彰显出她的地位,戴着素金戒指的手上拿着顶火烈鸟羽毛装饰的毛呢帽。
“医生哪有空看她,达菲林,戴儿已经临产了……给我来根烟。”
外头的车夫提醒着,把指南针揣进口袋,伸手接过从小窗里递来的烟,斜叼在嘴里开始浑身上下找打火机。
“哈,我说什么来着!现在我们得到了什么?满营地的琐事、累死累活的医生和三箱泡水的枪!太棒了达菲林!你的计划差点害死我们!”瘫坐在一旁的伤员怒气冲天,拿着雪茄往外啐口唾沫,又低头深吸一口雪茄来抑制住疼痛。
戴儿是费拉德的女人,费拉德又是帮派老大,最强的S级alpha。老大的女人要生了,大家自然不敢懈怠,可这医生只有一个,照顾孕妇的话就没办法救治伤员了。
达菲林瞪了那伤员一眼,知道自己理亏又说不出话,索性捋一捋自己那头金色的长发,从包里拿了瓶酒。
一直沉默的费拉德半眯着眼,盘了盘手上的戒指。过了许久,她弯下腰去拾起地上那顶贝雷帽,放在伤员的腿上。
“叫浔收拾一下器材,我来给塔尔处理伤口。”
她说话向来没什么感情含量,比起赶马的车夫,她更像是一台日夜不停计算的机械,总会有很多办法。这种智慧无疑是带领帮派在末日求生的主要力量,可有时达菲林还是看不惯她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有个更好的提议,为什么不让浔去负责塔尔,我们随时待命呢?眼睛和耳朵,这么精密的东西我们可操作不来。”达菲林明知道这时不该持反对意见的,但他似乎是叛逆心作祟,哪怕会祸从口出,“生孩子而已,让玛尼多看着点不就OK了?”
听到这话的塔尔瞬间精神了,她不顾另外两人的不做声和脑袋上的伤,几乎要站起来指着达菲林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不是给你这张破嘴挡子弹她会这样吗?我他妈……”
“安静。”
费拉德把手搭在她攥紧的拳头上轻拍,依旧没有过多的情绪表露。
“只是外创伤口,我可以处理。玛尼只有给畜牧接生的经验,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浔也不会允许。”
达菲林还想反驳什么,届时马车轮子碰上一块不小的石头,猝不及防的颠簸让他手里的酒瓶滑落,泼洒着酒液准备落地,费拉德抬腿抵着边缘稳住自己,伸手接住了那即将碎碎平安的酒瓶子。
“林云!”“别喊了金毛,准备下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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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处在一块靠山的地方,这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遮挡物,但贵在有条浅浅的溪水淌过其中。溪水四周的杂草郁郁葱葱,是荒原上为数不多的绿色。围着这条围着这条小溪,他们支起三顶帐篷,其中最大的这顶土黄色帐篷便是伤兵营。里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物、一张够人躺上去的桌子以及两张铺着毯子的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位大着肚子的金发女士,她双唇发紫,一对细眉紧凑得快连起来了,那些星星点点的雀斑几乎是整张脸唯一的颜色,她额头上流下的冷汗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打湿了用来当枕头的熊皮外套。很显然,这位就是车夫口中的戴儿。
外头传来断断续续的争执声,她虽然因为宫缩疼得睁不开眼,听觉却依然灵敏。
“玛尼,我们都是为了戴儿好,你要相信我的所有行动基于现代医学知识,我不会害她。”
一个身披白大褂的白发女人拦在帐篷外,她脸上架着的圆框眼镜也挡不住那双红瞳,配上这头顺滑的长发,像极了一个吸血鬼。但她并没有真正的吸血鬼那么干瘦,反而有着亚洲女性独有的匀称感。
她面前的这位大妈看起来就正常许多,盘着头,仰着脑袋,脸上清晰可见的皱纹把那着急的神情衬托得更加夸张,几乎快要将自己的情绪都喊出来了。
“戴儿就像我的孩子,现在我的孩子在受苦,我为什么不能陪着?”
“你情绪太不稳定了,只会刺激到她。她的枪伤还没完全愈合,分娩过程随时有可能休克,现在还是费拉德陪着比较妥当。”
医生长叹一口气,似乎在为眼前的事儿发愁,又或是担忧接下来的分娩过程。抬眼间,一个高大的男人朝她这边走来,看起来四十上下,梳着背头,半人大的医疗箱在他手里就像个提包。他拎着箱子来到医生身旁,俯身同她耳语了几句。医生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把消毒手套脱下往他手里一塞,双手接过箱子的瞬间整个人被带得一沉,晃悠悠地提着要往里走,还不忘回头叮嘱玛尼。
“你就不要进来了,在外面帮忙就好;李,看着点。”
说完她就拉上了帐帘,留下外面的两人大眼瞪小眼。被叫做李的男人看着玛尼连连叹气,伸出那只干裂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顺势将她半推着离开帐篷。他的一双眼睛半眯着,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放宽心女士,她会处理好的,更何况费拉德很快就回来了。现在就让我们看看能做点什么吧。”
说时迟那时快,远远的听见一声惊呼,李再扭头时看见原本空荡的平地上突然出现辆歪斜停着的马车。一个老头上前准备拉开车门,却被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车夫林云顶开,只见她把那只机械手搭在门把上,稍一用力就将那沉重的车门拽开。随后又扯着嗓子夹着方言喊道:“别看了,都过来搭把手!”
话一落地,从车厢里钻出一头明晃晃的红发,辫子还是有条不紊地挂在后脑勺,脸上没什么多出来的伤,唯一不同的是出门时戴的一副黑框眼镜已经不知所踪,她把手里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整体看起来还没有那么狼狈。
费拉德长腿一迈落到地上,还不忘回过头去扶住后边的塔尔,她这幅惨状可把围上来的人吓了一跳,人是前两天出去的,走的时候神清气爽,回来却成了半个血人。不过好在还活着,在达菲林的搀扶下被送进了帐篷里。
李也跟着凑了上去,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费拉德抢先打断了。她的视力不是很好,没戴眼镜的情况下只能靠轮廓来辨别人,于是她对着这团高大的人说道:“李,我还有副旧眼镜在床头,帮我拿来。”
那副旧眼镜是费拉德的母亲赠与的生日礼物,在末日之后费拉德又去城邦重新配了副眼镜,但始终没有丢弃那副旧眼镜。它是副方形银灰框眼镜,是费拉德最常佩戴的款式,奇怪的是每次被人问起时她总说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款式。
“所以,你们发生了什么?戴儿现在临盆,秦浔已经抽不开手了……你打算怎么办?”
李顺手捎了手术服,这是秦浔再三叮嘱的,不论是要陪产妇还是做手术,都必须穿上。费拉德本人没有什么异议,接过就往身上套,不论是神情语气都和平时没有差别,就好像即将分娩的并不是她的妻子。而病房里带着血与酒精味的信息素四溢,不时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我去给塔尔处理伤口,你和林云在外面侯着,安
抚下这群小伙子。”她说着抬了下眼皮,望着营地里聚集的年轻alpha们,即便alpha的自制能力比omega强上很多,在末日爆发前alpha因为受到刺激伤害omega的事件也层出不穷。
或许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分工,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费拉德动身进了帐篷,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的戴儿本来已经被宫缩的痛苦折磨得近乎神志不清了,见她回来,眼里才有了点光。
“费拉德,亲爱的,你有没有受伤?”戴儿喘着粗气,一对翠绿的眸子十分漂亮,即使它被泪水覆盖着,也依旧美丽。
费拉德摇了摇头,俯下身去亲吻她的脸颊,这时的她不再板着脸,万千思绪仿佛都借着这个吻轻声诉说出来。
“深呼吸,亲爱的,我一会就在帘子后面。”
费拉德在说这话时抬手拨开她贴在额角的发丝,这个动作对戴儿来说不陌生,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其实是在暗示:我很想你。
纵使戴儿也同样思念着对方,可白帘后塔尔的喘息声就像在催促着她们,让她只能松开那只握着的手:“我也希望我们相处的时间多一点……不过你快去吧,塔尔在等你。”
“要听浔的话。”费拉德最后拍拍她的手背,起身念念不舍地进了帘子后面。
只稍一会,达菲林灰头土脸地被赶了过来,他似乎十分不满,一屁股落在身旁的板凳上,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他发出的声响惹恼了秦浔,在秦浔发现了他的举动后,更是几乎两眼一黑,血压上来了。
“你如果不是脑子不好的话,那一定是没有家教。要捣乱就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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