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息当然没莽到那种程度，万事以和为贵。
吕硕的脸已经在泰禾混熟了，但他还没有。
泰禾只是一家小公司，但在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企业了。
和世盈一样，本地发家，所以本地人也以此为豪。
虽说比不上世盈，但也占据了一整层的办公楼。
来到前台，陆子息直接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好，我是世盈集团的律师，就设计稿的事情，想和你们的负责人见一面，麻烦安排一下。如果不能见面的话，那我们也只能走报警流程了。”
前台也是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了，拿起电话就开始打。
不多时，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前台，看见陆子息就打量起来，明知道他们的身份，可眼里也没有多少尊重，甚至还有些不屑。
“你们两个，跟我来。”
眼镜男将他们带到了一处会议室，一坐下就开门见山。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们没有抄袭你们公司的设计稿，如果贵公司坚持这样认为，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走起诉流程了，您请便。”
陆子息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看向了吕硕，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跟对方交涉的。
但职业就是职业，陆子息飞快换上一副职业微笑，开始和对方交涉。
“我今天刚刚接手这件事情，之前的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会直接认定是否是抄袭。”
陆子息这番话出了口，对方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那你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陆子息面不改色：“接下来的谈话，我觉得最好有双方律师在场。我个人可以代表维纳服装设计公司进行此次对话，您这边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眼镜男的语气顿时间缓和了不少：“那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喊律师过来。”
眼镜男向他们颔首示意，很快就离开了会议室，冲着办公区域的方向喊了几句话，又等了一会，一个领口别着律师徽章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叠资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模样是做文员工作的。
三人推门进来，律师模样的人很快落座，然后拿出了录音笔，随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陆子息，抱歉地笑了笑：“本次对话全程录音，可以吗？”
“可以。”
文员早已经打开电脑，准备对此次会话进行记录。
陆子息说着也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录音笔，开启录音模式之后和对方一样放在了桌面上。
“我谨代表泰禾服装设计公司进行此次会话，本次对话全程录音，以下录音可作为证据使用。”
“我谨代表维纳服装设计公司进行此次会话，本次对话全程录音，以下录音可作为证据使用。”
“请问贵公司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关于维纳春季服装秀设计稿一事，我想进行一些了解。”陆子息拿出了自己最专业的的态度去面对这一次会话，“本公司为了本次春季服装秀付出了不少心血，设计稿更是从去年秋季就开始准备，但现在却出现了两家公司设计稿创意设计相撞的情况，我想问下贵公司对于此次事件的态度。”
眼镜男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绝对没有进行抄袭，这一点请你们相信我们。”
陆子息则是看向了对方的律师：“请问贵公司当事人的言论有什么佐证吗？如果有，相信我们接下来的交涉会更轻松一些。”
“有的。”对方律师在一堆文件中翻找了片刻，将一叠文件放在了陆子息面前。
“最左侧这一份是合同的原件，中间这一份是我们与第三方设计师交流的对话文件，已经全部打印了出来，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出示原件。最右侧的是我们支付款项的单据复印件，同样，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出具原件，但需要有警方在场。”
“好的，我看一下。”
“我们的设计稿是从第三方设计师手中购买的，如果说我们抄袭，恐怕不准确，但第三方是否抄袭，我们就不敢确定了。”
陆子息径直拿过了那份合同，合同上的内容与对方描述一致，这一份设计稿确实是他们从第三方购买的。
安白。
乙方的签字十分清晰，陆子息看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眼熟。
白纸黑字摆在眼前，陆子息没有否认的理由。
思索片刻后，陆子息开口道：“请问是否可以约见一下这位第三方设计师？”
“可以，但是今天可能来不及了。”对方律师看了一眼时间，“我帮你约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好的，感谢贵公司的合作，本次会话到此结束。”
离开泰禾，陆子息松了一口气，事情基本可以确定了，如果不是第三方设计师涉嫌抄袭，就是维纳的内部出了问题。
开车带着吕硕回到世盈办公楼下，陆子息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陆律，您不上去吗？”
“不了，今天应该没有事情了，你去查一下安白，查到什么就把消息发给我，明天上午九点半见。”
“好的。”
世盈这边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陆子息回律所处理了一下其他工作，天黑了才回家。
一进家门，陆子息随意将鞋扔在了玄关，又将领带松开甩在一边。
开关就在玄关抬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陆子息却直接无视了，灯都不开就一头栽在了沙发里。
二十六岁能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有这样一套房子，对谁来说都算成功了。
但是对于陆子息来说，这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似乎太大了一点。
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色，有不少人和他一样，这个点才到家，还有不少人的家里，这个时候已经飘荡起了饭菜的香味。
羡慕还是麻木？
说不清楚。
只是感觉家没有家的感觉罢了。
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白天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现在都要一一回复了。
之前接的几个案子的判决结果下来了，委托人的款项也都打到了账户上，助理那边的事情也都办完了，短时间内可以休息一下了。
看到其中一条消息的时候，陆子息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回。
是医生发来的。
“陆先生，你的心脏问题已经比较严重了，我个人建议你尽快手术，眼下只需要做一个比较简单的瓣膜置换手术就可以了，终生服药问题不大，如果继续拖延下去，结果就不好说了。”
陆子息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蓝光打在他的脸上。
一声叹息，陆子息抬手揉了揉眼角的晴明穴，试图赶走一天的疲劳。
片刻后，陆子息抬手回了一句话。
“谢谢医生，我再考虑一下。”
放下手机，整个屋子又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一丝光亮都没有，空气中还漂浮着些许冰冷的气息。
第二天一早，陆子息从沙发上醒来，吕硕已经将安白的信息发了过来。
“陆律，这个安白之前在维纳任职过，但是没有通过试用期考核，所以她现在已经离职了。”
陆子息一面去衣橱里找新衣服换上，把昨天的衣服扔进洗衣篮里，一面快速给吕硕回了消息。
“知道了，我九点半到公司楼下接你。”
打好领带，洗漱，整理发型。
这一切用时不超过半个小时，陆子息对于这一套流程已经十分熟练了。
但恐怕不会有人能想得到，就在三四年前，陆子息也是一个会在早上睡过头而手忙脚乱的人。
九点整，陆子息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吕硕正从外面给邵长青买咖啡回来就碰到了陆子息。
“陆律，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找维纳的设计部主管有点事，你先忙就行。”
“好。”
陆子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维纳设计部，昨天多数人都已经见过他了，见到他也不过多看两眼。
很快，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迎了上来。
她穿着一身职业装，宽松的圆领衫配上休闲西装，笔直的阔腿裤修饰了腿部曲线，一双黑色的尖头高跟鞋若隐若现，随着走路的姿势，不时露出红色的鞋底。
颈部只有一条简约的墨绿色项链，耳上也坠着同色的耳饰，但比起脖子上的项链要繁复许多。
一张红唇轻启：“您好，找谁？”
站在她的对面，陆子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人如香水，浓烈。
陆子息礼貌问道：“你们设计部的主管在吗？”
女人打量了陆子息一眼，目光直白不加掩饰：“我就是。”随后她向陆子息伸出了手，“龚晨。”
“换个地方说话吧。”陆子息脸上并不带笑，“接下来我们的谈话恐怕不太方便让别人听见。”
龚晨狐疑地瞥了陆子息一眼，身体却已经改变了方向，走在前方为陆子息带路。
“这边有个小会议室，你跟我来吧。”
陆子息跟在她身后，脑海里都是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吕硕是个很尽职的人，他只是要安白的信息，吕硕却顺便整理了一份维纳的员工信息给他。
龚晨，三十五岁，进公司一年升了主管，目前已经在维纳任职六年。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已经到了能升副经理的时候了，但设计部的经理副经理都换过一次了，怎么也没有她的份。
在这个前提下，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陆子息都不觉得奇怪。
到了会议室，龚晨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烟来，看了陆子息一眼又塞了回去。
龚晨一脸的不耐烦，眼眸低垂，一张原本上翘的红唇也垂了下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陆子息在口袋里按下了录音笔：“也没什么是，就是想和你了解一下安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