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长青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眉尾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陆律平常健身吗?”
陆子息眉头微蹙:“不经常健身,偶尔会去。”
“哦。”邵长青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可是在闲暇之余还经常去健身房锻炼,并且我有专门的散打教练,似乎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会成为拖油瓶。”
邵长青的话已经很明确了,陆子息或许需要人手保护,但他肯定不需要。
眼见着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警察连忙插了进来进行调和。
“也不是什么很危险的任务。算不上拖油瓶,只需要两位跟在我们的身后,不要随意。做出举动就可以了。”
连警察都这样说了,陆子息更是无处反驳。
眼睛着两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两个人他们哪个也得罪不起。
重新明确了一下这次的行动目标后,警察这才开始布置接下来的行动任务。
“嫌疑人名叫于升,男,登记的信息显示他今年四十岁,有一个女儿目前在医院接受治疗,待会儿在谈话过程当中可以谈及他的女儿,以此来说服他,交代犯罪事实,但切记不要激怒他。”
“待会儿我们的人会前往嫌疑人居住的房屋敲门,并向进屋他询问。”警察说到这里看了看陆子息,“陆律师,请一定跟在我们的身后,确认没有安全隐患之后,我们会让你跟随我们进入嫌疑人的住所。”
“明白。”
“至于邵董……”警察说着看向了邵长青,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毕竟是本地最大的企业家,他的身份让人觉得尴尬,在这次的行动当中要分散出注意力来保护他,但是又不让人家做些什么,好像也说不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邵长青这个时候骤然开了口:“我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跟在陆律师的身后,不会干扰你们的行动。”
话音落地,那几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至少他们暂时不用担心这次的任务会失败了。
专业人员就是专业的,在确定了行动之后,警方再也没有用语言表示过什么,只是一个眼神,几个持枪的武警就已经来到了嫌疑人住所门口。
常年被雨水冲刷,铁皮搭建的房屋已经生了锈,或许是因为潮湿,有些地方已经长上了青苔,要是不小心踩上去,肯定会摔个跟头。
几人站在门口不由自主的住呼吸,这里几乎已经和文明产生了隔阂,污水横流的环境下很难保持房屋没有异味。
此时屋内传来恶臭让酒精沙场的警员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们见识过不少恶劣的环境,但这样的气味在他们看来也是难以接受的。
这种气味就像是肉类和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腐烂之后混在一起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生活污水,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粪便。
一名比较年轻的警员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我离开训练基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了。”
其余人没有出声,但也在点头附和着。
“别闲聊了,敲门。”
一名警员上前,敲了三下门。
屋内很快传来了男人说话的声音:“谁啊?!”
暴怒的声音像是被人打扰了清闲一样,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不少的瓶瓶罐罐被踢落在地。
一名警员上前说道:“我们是原料厂的,之前的工作交接好像有些问题,来找你了解了解。”
突然间!
里面没有了响动。
数人屏息以待,过了一会儿,屋内才重新响起脚步声。
“我都辞职一个多月了,你们现在才来找我,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此时嫌疑人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
脚步声沉重而缓慢,似乎他根本不着急开门。
陆子息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他开始警惕,你们小心点。”
说着便拉着邵长青往后退去,尽可能退出危险范围。
转眼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队伍的末尾处,躲在了所有警员的身后,邵长青这才放心的开口说话。
“你怎么察觉出来的?我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警觉的地方。”少长青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陆子息。
越是这个人相处,他就越是能发现这个人身上更多的闪光点,也就越是被他吸引。
而陆子息只是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大学主修法学,辅修心理学。而且对于律师而言,有些时候要想要发现证据,反而需要让嫌疑人自己说出来。”
在他处理过的案件当中,有不少都是利用心理学的谈话技巧,给嫌疑人下了套让他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证明嫌疑人曾经这样做过,人们对待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往往不够确信。
哪怕是再自大的人,只要你说出了他行动当中的一环,说出了他计划的本来目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往往会认为自己暴露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蓬头垢面,毫无整洁可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
看见门口站的是警察,他明显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又或者是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索性就不逃。
“警察找我有什么事?”
他十分懒散的靠在门边,似乎根本就没有把陆子息他们放在眼里。
警察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大多数嫌疑人在见到警察的第一眼都是慌张,然后想要逃走。
“知道最近的食物中毒案吧?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警察说着指了指站在警察身后的陆子息和邵长青,“他们两位是世盈集团的人,原料厂已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由世盈集团处理,请你配合。”
于升应了一声:“哦,这样啊,那请进吧。家里有点乱,你们随便坐。”
陆子息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根本就不是有点乱,满地的垃圾几乎无处落脚,地面上堆着各式各样的酒瓶,有贵的,有便宜的。
看来这个人挺乐意在喝酒上花钱,但据他们了解到的信息,于升的女儿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还需要一大笔花销,治疗费可以说就是个无底洞。
一个宁愿把钱花在喝酒上,都不愿意把钱省下来给自己女儿看病的父亲,这是陆子息对他的第一印象。
房间里没有灯,于升一个人住,生活条件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屋子的正中间是一种老式的火炉,在以前的农村常见。
房间十分凌乱,但是有一个东西吸引了陆子息的视线。
在床边桌子上还摆放着他女儿的照片,与满屋的凌乱不同女儿的照片被擦得光洁如新,照片上的小女孩儿笑的灿烂,就仿佛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光。
陆子息看着小女孩的照片,问道:“这是你女儿吗?”
于升满脸陪笑:“对,我女儿,今年就要十岁了,目前在医院里住着呢。”
瞧着于升的态度好像还十分配合,陆子息便开始跟他话家常。
“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在医院里住着呢?”
“嗐,倒霉呗,骨癌。”
“她妈呢?”
“跑了。”于升说着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笑得很温柔,“我也不怪她,这种情况,她也是不得已。她走,一分钱都没拿,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给我们留下了,后来都被我拿去换钱了。”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里的环境,已经不足够了。
陆子息踢了一脚地上的酒瓶,言语中却无责怪之意:“女儿都病了,少喝点酒吧。”
于升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起来,他抬起一只黑瘦的手,在眼睛上揉来揉去,嗓子里全是颤音,却听不见哭腔:“愁啊。不喝也凑不够治疗费。喝完了睡一觉,去见女儿的时候总不会哭丧个脸。”
邵长青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无法理解,因为这些事情离他太远。
他知道有人会因为出不起治疗费而走上犯罪的路途,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一名父亲喝酒只是为了让女儿看不出他哭过。
“咱们说说正事吧。”陆子息有些不愿再提他的伤心事,“关于这次的食品中毒案,你有什么能想到的事情吗?比如原料厂最近几个月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
陆子息或许察觉不到,但是站在一旁的邵长青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刚才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曾经也一样这样做过的自己。
或许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夜,或许只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念头,此时光鲜亮丽的陆子息也曾在某个深夜一瓶一瓶的灌自己酒,只为了能睡个好觉。
而这些,陆子息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别人。
人多,本就不大的房间里逐渐热了起来。
于升一面答着,一面去开窗户:“可疑人员啊……那我还真是想不起来,我就是个搬运工,哪里会注意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