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城说着，转眼就摆出了一副笑脸，“也不用担心什么，他今天也就是被我气着了才提这事，放宽心，放宽心。”
几个围在邵城身边的人，心中虽然还有疑虑，但邵城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继续围在这里，不过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
“这次可能就是个意外，但是老邵你还是注意点，哪有一家药企亏损十年还能活着的。”
对此邵城也是笑呵呵地应付着：“是我不注意，不会有下次了。”
眼见着人都散了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了邵城还路芝兰。
“弟妹还不走啊？”
路芝兰笑笑：“上了年纪了，坐久了反而有点不舒服，这就走了。”
路芝兰说着，拿起手包就准备起身离开，经过邵城身旁的时候，还不忘提点他一句。
“大哥，你做的事情，我不拦着，但长青要是查出来了，那我也没办法，您可得小心着点。”
“谢谢弟妹。”
邵城笑了笑，待到路芝兰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换上了一副阴鸷的表情。
在会议室里坐了良久，邵城才起身离开。
邵长青的办公室里，陆子息正和邵长青待在一起，本来他以为会议都结束了，可以走了，但邵长青偏偏让他再留一下。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身份，陆子息都没法放任邵长青一个人待着。
现在的邵长青，看上去十分沮丧。
他瘫在沙发椅里，手边上是吕硕刚刚送来的酒。
这才中午，他却已经开始饮酒。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打心底里不认同邵长青的生活方式，但他好像也没有办法改变。
邵长青瞥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陆子息，拍了拍身旁沙发的扶手。
“你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陆子息十分顺从地在邵长青身旁坐下，接过了邵长青递过来的酒杯。
“现在才刚到中午。”
“就喝一点，今天也没什么安排了，不要紧。”
邵长青浅啜着杯子里的酒，眼神有些迷离：“是不是很奇怪那些董事的态度？”
“嗯，有点。”陆子息放松下来，看他这样子，大概是准备聊一聊。
“不稀奇，这些老家伙原来都是我爸的朋友，创业初期他们都很好说话，因为我爸赚钱了。后来我爸车祸，人没了，我妈不善经营，只能我来。”
邵长青说着哼了一声：“这帮老家伙，觉得我年轻靠不住，纷纷撤资。没了资金，当时的世盈就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
“你大伯呢？”陆子息忍不住问道：“你们好歹是一家人，他没帮你？”
邵长青意味深长地看向陆子息，微微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光线下，金黄色的酒液澄澈透亮，在酒杯当中来回荡漾，冰冷的液体吸收了玻璃杯的热量，使外杯壁上也覆盖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水珠聚集在一块形成了水滴，顺着邵长青的手指流了下去。
他缓缓开口，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
“当初劝说股东撤资，让我把世盈低价卖出去的人，就是我那看上去没有什么坏心思，又和蔼可亲的大伯。”
陆子息一愣，回想起邵城在会议上处处针对邵长青，哪怕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也还是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鸡蛋里面挑骨头也要给邵长青找那么一两个错处出来。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邵长青笑笑：“是不是很惊讶？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却能干得出这种事来。”
陆子息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的过去，薄唇轻抿。
“也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不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够叫做家人。”
邵长青一愣，忽地想起陆子息才是那个被家人抛弃的人。
他的童年过得再难，怎么也都是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的，直到快成年才出了意外，之后所经历的，不过是人心的险恶。
陆子息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被人弃之敝履。
那些个或好心或自私的人，也会视他如累赘。
只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视他为共患难的陪伴，给了他一口饭吃。
那可能是他人生中遇到的唯一一个好人，但没有多久，就在人生的分岔路口，他连这样的一个人也失去了。
同样是十五岁，他在忙着打理公司，和那些居心叵测想赚钱的人博弈，陆子息在为了自己的下一口饭埋头苦读。
邵长青甚至不敢想，陆子息要是出生在别的不太重视教育的国家，又或者去了那些腐烂到根上的学校，没有那些奖学金，他甚至都活不下来。
邵长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些内疚的口气道：“原本带你参加这次董事会，是想让你看看我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想让你可怜可怜我，结果感觉需要可怜的人不是我。”
陆子息被邵长青这番话逗笑了，旋即又说道：“我有什么需要可怜的呢？我好好活到了成年，有了一份工作，不仅自己吃得饱饭，还能挥霍一下，我已经不可怜了。”
手背忽然覆上了一片温暖，邵长青握住了他的手。
难以言喻的感觉。
是说不出口的情绪有了重量，是脱线的风筝被人拽了回来，是浮萍在泥土里生了根。
连带着他的那颗心都被牵扯了一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灌了进去，让这颗心变得沉重。
“你一定不是世界上最惨的人，但这不代表你不需要可怜。”
眼眶有些湿润，陆子息鼻头一酸，泪水已经在眼中氤氲。
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令他沉默的话，那些人永远只会说——
“你觉得你很可怜吗？”
“世界上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那么多可怜的人，怎么就只有你矫情？”
不曾有人与他感同身受，也不曾有人施舍与他怜悯。
一眨眼，陆子息眼中的那片雾已经消失殆尽。
“谢谢。”
看着陆子息脸上挂上的笑容，还有那双明显有了波动的双眸，邵长青起了一点得寸进尺的心。
他抓起陆子息的手，往自己这边一带，未来得及反应的陆子息向他的方向倾倒了一些。
两人对视而望，他看着邵长青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脸上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我是真心为你感到难过，那你可不可以也为我难过一下，可怜一下我？”
喉结轻微的滚动彰显着邵长青心里的紧张，可他不退反进，凑得更近了一些。
“我能全身心信任的人不多，可我希望你能成为其中的一个。”
邵长青说着这话，脸离陆子息是越来越近。
一腔深情倾泻而出，气氛到了，陆子息也不自觉的闭上了眼。
薄薄的一层眼皮隔绝了所有视觉，他只觉得一片柔软覆了上来，在他的唇上停留许久才离开。
或许是紧张，邵长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抖，也不敢吻得更深，怕陆子息厌恶。
吻完，陆子息脸上有一丝意犹未尽的神情。
吻都吻了，他都闭上眼睛了，结果就是这么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又生气又想笑，只想骂这个呆子。
邵长青也是一脸的尴尬，气氛都到这了，不上床好像很难收场。
正当两个人都觉得尴尬，试图找点什么话题说的时候，吕硕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立马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得端正。
“进来。”
“邵董，去茶庄的车已经安排好了，您看您这边是什么时候动身。”
邵长青看了陆子息一眼：“你要不要回去收拾一下衣服什么的？要待七天。”
陆子息略一思索：“嗯，确实要回去一趟，我待会来找你吧。”
“我送你过去，你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出发。”
有人送当然是方便一些，陆子息也就没有拒绝。
送陆子息到了楼下，邵长青和吕硕就在车上等着，就上去拿点衣服，也要不了多久。
陆子息的衣服也不多，平常上班的日子更多，衣柜里面大多是西装，休闲装很少，他只得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又随便拿了几件衬衫和裤子就出门。
刚锁上门，一个人影突然扑了上来！
“陆律师！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陆子息定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不久前在律所门口等了他许久的张燕。
“……张女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燕的眼里全是泪水，她苦苦哀求着：“求求你，那些人找到我了，求求——你！”
话还没说完，张燕忽然瞪大了眼睛就这样倒了下去！
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燕，陆子息心里满是骇然。
他试探着探了探张燕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还是陆子息第一次看见有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双手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喂，警察吗？我这里出了人命，地址是嘉南区长兴大道长藤小区16楼2号……”
警方很快赶到了现场，在楼下等着的邵长青看到警车在附近停下，随后进入了住宅楼，几乎是第一时间，邵长青就推开车门奔了过去，只比警察晚一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