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梨树

这位大人忙不迭地招呼着人去处理。
两位船工心性朴实,此事说清了,人又给道歉和赔偿了。虽然受了点伤,但也不重,他们便觉得没关系了,还再三地向苏梨他们道谢。
等事情处理好,苏梨和安屹重新回了船舱,负责的这位大人抹了抹额头的汗,跟劫后余生一样,心有余悸地离开了。
苏梨边往回走边抱怨道:“希望后面别再有事了,不然我也要被吓出病来了。”
安屹看她,笑了下,语气微嗔:“怕了?”
“当然怕。”苏梨长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可是献给皇后娘娘的贺礼,万一出事了我也别想活了。”
“刚才不还挺镇定?”安屹调侃。
“我都是装出来的,听见没出事才松了口气,倒是大师兄你好像挺心平气和的,淡定的不得了。”苏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有没有事挺好判断,要是真出事了,那位大人能来那么迟?想必我们没到他就应该在了。”安屹不急不缓启唇,微微讽刺道。
苏梨想了想,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也是,难怪刚才你那么淡定。不过大师兄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刚刚三言两语就让那位大人慌得不行,又巧妙地把事情给平息了下来。”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屹未置一词。他哪里不知道苏梨是故意这么说,这样以后要是又遇到这种要与人周旋的事,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扔给他了。她这个小师妹,可机灵着呢。
好在,后面再没出什么事,他们安安稳稳地到了长安,入住客栈,等着皇后的寿辰到来。
后面便没他俩什么事,苏梨和安屹只负责贺礼平安到长安就行,剩下的事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也不想有什么关系。
苏梨和安屹没在客栈落脚,直接就走了。毕竟,这一路不仅乘了船,还走了一段陆路,到长安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师父交给他俩的事却耽搁不起。
到了师父在长安的宅子,两人几乎没怎么歇脚就跑出去办事了。
春末的长安,遍植的树木覆满了绿意,太阳丝毫不吝啬地洒下阳光,空气清新,草木茂盛散发着幽香。
宽阔笔直的大街上,衣着光鲜的少年郎神采飞扬地伏于马上,驾着马飞速奔驰着。打马穿行过几条街,少年郎放缓了马速,最后停了下来,径直进了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子,少年郎把马交给了迎上来的奴仆,急不可耐地就往里跑。
顾修竹大摇大摆进了王府,一脸不满地直冲徐新则在的地方走,远远地就看他蹲在花圃边捣鼓着什么,全然不知道他的到来,于是他没好气地上前,大声道:“徐新则,你在捣鼓什么,请你来赛马你也没来,非得我来找你。”
徐新则慢慢转过身,眯了眯眼,冷睨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聒噪?”
顾修竹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聒噪?我哪里聒噪了……”
徐新则明显不想理睬他,自顾自地继续手下的动作。
顾修竹这才往下面看过去,凑上去跟着蹲下来。见徐新则半跪在地上,一手拿着一把铁铲,在挖土:“你在种什么,这么小一棵苗子……”
说着,顾修竹伸手,作势去拿徐新则放在一旁还没种下的苗子。
徐新则一把打住了他的手:“你别碰。”
“我帮你。”
“不用。”徐新则冷漠地拒绝。
顾修竹顿时不满了,皱着眉道:“你的种法都不对,这样下去这几棵树苗你还没种下去就被你搞死了。”
顾修竹小时候,是跟自己祖父种过树的,因此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徐新则想必是从来没种过树,手法实在不对,关键是他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毫不在意,继续掘着土,连外面的衣角都沾上了泥土,顾修竹都快迷惑徐新则还是不是那个一向爱洁的徐新则了。
在顾修竹话音落下后,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片死寂。
顾修竹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口无遮拦了,他几乎是在瞬间就站了起来,转过身:“我忽然想起我好像还有点事……”
“站住。”
顾修竹身子都僵了,要笑不笑地转过了身,弱弱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吗?”
“我种错了?”
徐新则平静地问了这么一句,顾修竹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但自己刚才都这么说了,也没底气说其他的,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是,你捣鼓半天都没捣鼓对,种树不是这么种的。”
说完,徐新则静默了一下,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修竹正准备趁他不注意偷溜走时,徐新则突然侧过身,默不作声地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了位置,才缓缓道:“你来?”
顾修竹眼眸里划过一丝意外,他试探性伸了伸腿地往前探了两步,徐新则只是淡淡地凝着他。
留意着他的眼色,顾修竹挽起袖子,慢慢吞吞地拿起徐新则顺手放在旁边的小铲子。见徐新则没有阻拦,表情平静,他才放开了动作。
他的动作比徐新则快,也更娴熟,很快的就挖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又往里面刨了几寸。估摸着深度,他放下了铲子,拿起一直被徐新则放在旁边的水壶,往坑里浇了点水。
“没想到,你不会种树,用具倒是齐全。”顾修竹自顾自地说着,语气还有些戏谑,手下的动作也没停,将树苗埋进坑中,然后填好土。
填完土之后,顾修竹颇感满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屑,优哉游哉地站起了身:“好了。”
徐新则看了几眼,若有所思道:“这样就好了?”
“然后再浇点水就行。”
“剩下的也种完。”徐新则平淡地吩咐。
“你自己来呗,刚刚你不是也看到我怎么种的。”
徐新则低眸,看了几眼青翠的树苗,蹲下了身开始挖坑。
顾修竹站了会儿,吩咐人又拿了把铲子过来,又跟着他一起种。等两人种完这些树苗,顾修竹的额头都有微微的汗意渗了出来,他边擦着汗,边问道:“还没问你,好端端的你干嘛种梨树?”
徐新则仍是半蹲着,还没站起身,眼眸盯着刚刚种下去的树苗,意味不明。
有风拂过,青绿的枝叶随风摇曳。梨树的枝丫细瘦,在花团锦簇的花圃并不起眼,却又生机勃勃。
“想种便种了。”徐新则淡淡道。
要不是他的语气太过敷衍,顾修竹还真的会相信,他可能是真的心血来潮想种树了。
“少糊弄我了,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刻意了辟这么块地种树。”
徐新则慢慢站起身,眼神不温不凉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怎么,你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这又不是我家。”顾修竹顶了顶腮帮,稍稍扬眉,很识趣道:“我就是问问。”
没指望他能回应,顾修竹的话锋正要一转,徐新则却慢慢悠悠地开口:“梨花挺好看的。”
“想看就去梨园看呗,那么多开的还好,何必种几棵,这么小的苗子,还不知道要长几年才开花呢。”
“不一样。”徐新则语气轻飘飘的。
“哪不一样了,不都是梨花嘛,有什么稀奇的。”顾修竹瞥了瞥眼,不以为然。
徐新则轻挑了一下眉,嘴角盈起的弧度也放了下来,眼皮抬了抬,语气不可名状:“找我有事?”
见他一下换了话题,顾修竹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话音里是难以忽略的埋怨:“怎么一下子就说起这个。”
徐新则眼眸深黑,无波无澜道:“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出去。”
顾修竹:……
“别啊,我刚给你种完树你就赶我走,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顾修竹的脸都有些青了,嘴角一瘪,委委屈屈道。
徐新则看都没看他一眼,终是意识到自己身上沾了不少泥,皱了皱眉,没管他自顾自地往里走了。
顾修竹也连忙跟了上去,待他洗干净了手,徐新则就让他在书房等他。他的衣袍上沾染了不少的泥,不得不去换一件。
等徐新则推开书房门进来时,顾修竹正悠然自得地坐着喝着茶,见他坐下,顾修竹开口:“今天找你赛马你怎么不来?”
徐新则给自己斟了茶水,淡然道:“没时间。”
顾修竹打死也不信他没时间,料定他只是不想来罢了。不过他也懒得驳他,眼仁微转,随意问起:“是为征北将军之事?”
徐新则摸索着手中的青瓷杯,眼神平静,未置一词。
顾修竹自顾自道:“陛下把这事交给了你去查,你打算怎么处理。”
“查呗。”徐新则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清润的眼神里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凛冽。
“说来这事也有些蹊跷,陛下怎么让你开始查征北将军的事了,还是私下查,若不是听你说起,我都不知道。”顾修竹的眼神有些微妙,今天来找他其实也想问这事,说来他在也在大理寺任职,难免对这些事也更加敏感一点。
徐新则眼神微凝,语气淡定地说出了两个字:“兵权。 ”
顾修竹身子怔了一下,单单这两个字不难揣测道天子的意图,只是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按理说征北将军为将这么多年,立下的战功也无数,陛下这时想收回兵权,是为何?”
“自然是发现了不对。”徐新则懒散地应着,没说太多。
顾修竹没追问,他很知分寸,单单陛下亲自让徐新则去查,他便是知道此事不简单,徐新则没说太多,也定是有他的理由:“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徐新则点头,没有拒绝:“嗯。”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