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瑶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她盯着窗帘外面偷出来的光线，茫然地转了转眼珠，正看到一脸低气压坐在房间里的女人：“几点了？”
“你自己去看吧。”宫杨地声音硬邦邦的。
看来是生气了，宫瑶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她昨天晚上借着拔出“业”的功夫，在整个房间里都设立了一层结界，就如同那一天她做的一样。
这只是一层保险，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为什么你一直要逃跑呢？”
宫瑶的脑袋混混沌沌的，她实话实说，“你明明是要超过我，不应该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宫杨不言不语，并不想把答案告诉宫瑶。
宫瑶对她的影响太大了，这莫名其妙的感情波动出现在她身上，总是会动摇她的选择，怎么想都令鬼恐惧。
她虽然未曾开口，但宫瑶自己思索了片刻也得出了答案。
“一直待在一起的话不免产生感情。你怕会因为感情因素不好下手？”
宫杨没有回答，权当默认。
那低血糖一样的感觉很快过去了，宫瑶坐起来，垂着眼睛叠被子，口中说着，“嗯，这是正常的。”
她发出这个感叹后，也不再说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只剩宫瑶进洗手间，又出来的声音。
“那我们快点吧。”她说。
一个晚上的时间，宫瑶这边收到了他们送过来的信息。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动作有些机械。
“是什么？”宫杨随口问道。
宫瑶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资料。”
她坐在那儿翻阅那些照片，每张照片都略过几秒钟，时不时还给图片打上标记。
大约是在找她一闪而过看到的少年。
她一遍一遍地看，神情冷漠而平和，好像房间里有一朵淡色的云。
坐了半天实在无聊，宫杨也察觉到对方的退让和故作冷淡，便将这单方面的冷战变成了双方的。
既然她退了这一步……宫杨漫不经心地想着，站起身。
直到她打开门，宫瑶都没有抬头。
事实上，宫瑶也有在反思——这感受对现在的她来说算是新鲜。
想要一样东西，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因此无所谓退让，这会不会很幼稚？
这一点到底算不算重要呢？
宫瑶听到她出门的动静，眼睛还是钉在屏幕上少年的脸上，不再去想那些惹人心神不宁的东西。
要跑吗？宫杨询问自己。
当然不。宫杨自问自答。
她确实有点想要出去透透气，但也没有非要走的意思。
要走可以，但在这之前，她要把宫瑶强行给她戴的枷锁碾碎了，把灰扬在她脸上。
一边比一天的天气更热了，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哪怕阳光不再会让她死亡，她也并不喜欢在日光下走动，会有种被烫伤的感觉。
于是宫杨找了个地方坐下，忍着那份不舒服盯着人群看。
啊，有个看起来很好吃的，闻起来也很香……果然已经被鬼标记过了啊。
宾馆里那位鬼王是怎么看待外面的这些鬼的行为的，难不成就是完全无视？
不太符合她的个性吧。
宫杨动了动脖子，在一片刺目的阳光中韩剧到了熟悉的。
虽然没有和别的鬼交流过很多，但她在分辨鬼的气息方面确实很在行。
视觉，听觉，还是说通感？她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感觉到了任务中那只鬼的气息。
女孩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远，宫杨思量了一下很快追了上去。
“我是觉得那样不太好，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不是说我就不心疼那个孩子，但有时候也不能这么粗暴，儿童心理也是很重要的啊？”
女孩正打着电话，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她急急停步，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抱歉？”
“啊，我刚刚听到你在说关于一个少年的事情。”宫杨挂起营业笑容，“我对这件事请有点兴趣。”
女孩疑惑地看着她，暂且先没有去听那边传过来的话，“没什么事情啊。”
就算真的有事也不会对陌生人说出来吧，这个人是不是晒久了太阳在说胡话啊？
看来是对鬼并不了解的人。借着靠近的功夫，宫杨分辨了一下这个女孩身上来自鬼气息的强度，目光落在了女孩手机的挂坠上，笑眯眯地说，“其实我是算命的。”
女孩：……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难不成是……人口拐卖？
她迎着面前这个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人的目光，小声地同对面报了自己的位置，又和宫杨道了句抱歉就想走。
显而易见，宫杨怎么会让盯上的人轻易跑掉呢？
“事实上，你遇见的那个男孩有点奇怪。”她漫不经心地说，“瘦小，躁郁，在家里绝不开灯，和你见面的时候只要有任何一个第三者出现就会生气。但他很喜欢你，甚至还送给了你一个挂饰——因为你喜欢这只猫？”
眼见面前的女人在她的话语中表现得更加疑惑，她继续说，“应该是个孤儿吧，坑蒙拐骗的事情也做过不少，你想找人领养他？”
这些话她有一小半是从电话里听出来的，另一小半纯靠经验——被鬼附体的人当然会有些变化，不能见光和脾气暴躁都算是最基本的特征。
“你到底是？”
女孩皱着眉头，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这都是能猜到的情况吧……你调查过我？”
宫杨说，“其实我是看到了你眉间有黑气。不日恐有血光之灾。”
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样子令女孩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那谢谢你？”
提醒我有血光之灾，接下来不会就是掏出什么宗教书籍了吧？
“嗯，如果你能带我去看看那个男孩就更好了。”宫杨做出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我就能看到更多。”
女孩的警惕心一起一落，她拿不准宫杨到底是想要说什么，“他不会想见到你。”
那可不？她手上可还有些东西的，被那个“男孩”待见才奇怪，宫杨随口又说了几句，看女孩的表现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如果说真是调查过的，她推也没用。如果她真是预言……说不定真能解决她的问题？
天人交战中，对面的人终于忍不住，“算了，你直接把手机给那个人，我跟她说吧……真是的，你这种性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在女孩嘟嘟囔囔着“这性格不好吗？”的背景音里，宫杨接过了手机。
“喂，你好，请问你是？”
“一个路过的算命的罢了。”
“……姑娘，您能认真点吗？”
“我就只能说到这里。”宫杨真的没什么好介绍的，对于他们来说她就是个没有学历没有身份没有职业的三无人士，能说自己是算命的都已经是给对方面子。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很明显的听到对面捂住话筒，吐槽道：为什么明明没有阴阳眼，你却总是能碰上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啊？
这不过是最普通的分析吧。宫杨虽然是个三无，但是在和宫瑶待在一起的这几天也看到过宫瑶工作，那些情报人员把东西发给她，宫瑶就会用那些情报去装神弄鬼。她不过是能掌握作用那些技巧罢了。
不知道对面是不是靠谱的人啊，叶祯躲在洗手间里打电话，有些忧心忡忡。
她最近都没什么假不能回去，也不知道阿恒遇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好吧，你不愿意多说什么，我也就不问那么多，但是请你把手机还给她，我隔一段时间会和她确认定位，如果她没有回应的话……”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下一秒砸了手机把她带走？”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叶祯想，不过阿恒的话，可能未必没办法从别人的封锁中跑掉。
但这个就是真的没必要说的事情了。
“还请你关照她一些，有时候她会遇上一些不妙的事情。”
宫杨漫不经心地回复了几句，把手机丢还给阿恒。女孩连忙把手机收好，带着宫杨往车站走去。
宫瑶选的宾馆离市中心挺远，但是离车站挺近，名叫阿恒的女孩虽然非常疑惑“一个现代人不仅没有手机而且不带钱”为啥还能在城市里生存，但很快还是把这点违和感压了下去——可能真的就是从山上下来的女道士呢？
虽然看她的表情一点不仙风道骨，更像是什么女鬼。
她帮宫杨买了票，两个人一起进了地铁。
一路有惊无险的过了安检和检票站，宫杨站在地下，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毕竟等会还要进到那个电车里。
以前宫杨还挺喜欢那个封闭空间的，听别的鬼说，因为在那里人的精气飘不出去，几乎算的上自助餐了。
可惜她有了人型。
作为“人类”，她当然没有办法像是幽灵一般飘来飘去，而且要人类进食还要通过嘴巴咬的方式。稍微动一下就非常明显。
更可怕的是，面前这个叫阿恒的女孩，她身上的味道简直是令鬼欲罢不能。
这可能就是佳酿的味道吧，宫杨小心地呼吸了几口，一点也不意外的，看见女孩身边聚集起了一片一片的业气。
“嘶，好冷。”
阿恒没有阴阳眼，但她还是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她疑惑地抬头看看天花板，也并没有在自己的头顶看到有冷风吹出的空隙。
她轻轻战栗了一下，缩了缩身子。
又过了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习惯了，但身体的情况突然好了起来，她放松了起来，小声向宫杨说明那个男孩的情况。
宫杨挥了挥手，好像手上沾了灰尘。
但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里，那一团团业气，在一瞬间被她清理了个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