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瑶是打算在这里将一切都完结的，这明显过于有用了，大概一辈子他们都不会想再和纪念扯上关系了。她本来以为纪念会因此而难过，但她出乎意料的平静。
于与纪念而言，这件事早该终结了，谁又能想到又一次横生了枝节？
“不会有下一次了。”宫瑶这么安慰她，纪念点头表示明白，片刻后她又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吧，早上明明穿的那么好，是我……”
“提前结束了，你不用担心。”宫瑶笑了一下道，“就是不太对得起缘一。”
“什么？”
“没什么，是我们之间的事。”
纪念知趣地不再过问，但有关于别的事情，她还是想争取一下，“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打架了吧……我能去看吗？”
“你不是已经和黑死牟约好了吗？”
“你已经知道了啊。”
黑死牟并不会瞒着宫瑶，他承认得非常坦荡：既然纪念要和纪望一起在家族谋求独立，那么见见世面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从那个家里出来以后，一伙人先是带着纪念去洗澡换衣，接着又提前去了山间的决斗场地。
纪念还是头一次爬山，这个感觉就跟郊游差不多……虽然她也没有郊游过。
夜间的山林寂静，只能听到小小的虫鸣声，人们的脚步声带着草地的沙沙声，将大部分自然声音都盖了过去。
纪念的心中也没有非常不安，毕竟不管是缘一还是黑死牟在她的面前都不是好战的性格，可以说语言不通，确实能带来很大的滤镜。
因为纪念也会看，因此宫瑶。在场地的旁边开辟了一个小小的观战台，总之是他们未必能波及的所在。
宫杨不能说，十分赞同他的决定，因为处理这两兄弟的关系，怎么看都是件麻烦的差事，他们只用献出出自己的战斗力就足够，非要解心结？简直是多此一举。
说是这么说，但碍不住某些人就是喜欢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时间一晃来到晚上，纪念甚至还事先清理了一下周边的垃圾。
不仅有结界，实际上宫瑶还做了别的准备——她在宫杨和纪念奇异的目光中架起了一台三脚架。
“总得留存一些东西。”在安置摄像机的时候，宫瑶是这么解释的，“说不定能学到一些东西。”
纪念本来还是十分不解，但在战斗开始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宫瑶的意思。
因为家庭的原因，纪念是个连游戏也没有玩过的孩子。虽然遭受过霸凌，但显然也对打架没有概念——更没有见过被缘一斩杀的鬼和被上弦一杀戮的人。她甚至也没能发现二鬼何时动的手，只听到剑刃相接的嗡鸣声。
她睁大眼睛去观察，但也没能看到两个人的动作。
这样的情况……她们一开始就知道吗？纪念瞳孔地震，只听到宫杨无所谓一般道，“没有什么悬念……你一开始就知道谁会赢，除非有人没尽全力。”
“嗯……”宫瑶的神情暗了暗。
纪念听了她们的对话，又努力看了看那边打的难解难分的两只鬼，然而哪怕眼睛都看花了，她也没能在那混合着红色金色和紫色的东西里看出多少东西来。
“他要输了。”
……谁要输了？
纪念的内心激荡，她看着尘烟四起的前方，又动了动身体，一时间居然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怎么了？”
宫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但也没有差太久。
纪念擦了一下，又擦了一下眼睛，“我不该要求一个人来的，如果我把纪望一起叫过来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宫瑶对这样的场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你不怕他有心理落差吗？”
“为什么会有落差呢？”纪念喃喃道，“明明他长大以后能变得这么厉害呀。”
虽然战场上的声音很大，但是今天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宫瑶的耳朵里，宫瑶怔住了，她看看那边激战正酣的鬼，又不看看不太好意思的，擦着眼睛的纪念，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真好。”她说。
纪念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接着被宫瑶轻轻揽入了怀中。宫瑶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纪念只能听到宫瑶的声音，“这样我就放心了，你这样就好。”你是可以走下去的。
与此同时在隔了十几米的战场，缘一的刀已经架在了黑死牟的脖子上。宫瑶背对着他们，她抱起纪念，并朝宫杨打了个手势。
“妇人之仁。”宫杨嗤道，“这有什么好不给她看的？”
“人家兄弟聊天……就不必录下来了。”宫瑶解释了一句，把这块地方留给这对兄弟。
“如果你本来的想法便是不打扰他们，何必又带着摄像机过来？”一边说A一边行B之事，不就是既当又立吗。
宫瑶并没有反驳这个说法：这是她的初心，想要记录下他们战斗的过程是真的，不想看他们吵架也是真的。
如果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兄弟吵架，然后分道扬镳……她会感同身受的痛苦。
“毕竟你很喜欢他们。”宫杨若有所思道，“是想要结合的喜欢吗？”
这个想法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宫杨知道在几百年前宫瑶就对继国岩胜很有好感了。基本上每次她在队里消失了，那就是跑去找他去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接近，继国岩胜还是个已婚人士，没有在全队传起绯闻来，还是因为她的时机卡的十分不错。
如此费心，怎么看也是十分喜欢才能做到的。
宫杨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应该是生气罢。什么鬼啊神啊，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哪怕你再喜欢黑死牟，你死的时候能够把他带走吗？
但如果宫瑶想的话，让黑死牟再去一次地狱也未尝不可。
宫瑶走在山间小道上，手臂托着小姑娘的身体，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奇怪地看了宫杨一眼，“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没有必要对着我说谎。”宫杨轻描淡写地说。
月亮悬挂在头顶，一视同仁的散发着冷辉。纪念不知何时已经昏沉睡去，宫瑶明明可以直接回家，但还是在走路。
又走出去一段距离，宫瑶才解释，“我没有对你说谎，我对他不是那种内心的喜欢，而是对偶像，对明星，想要亲近而已。”
再说了，她也不想同黑死牟结合，喜欢就一定要对对方有性欲吗？
宫瑶不知道为什么宫杨突然要在这一点上抬杠，她如实分析了一下自己心中对于黑死牟和宫杨的态度差别。
最本质的区别可能就是，宫瑶会和宫杨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但她不会想要和黑死牟一起做。
“所以他死了也没有问题，对吧？”
“那还是不行的，我喜欢他。”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从树林阴影慢慢的走到了招牌下面，从山间坑坑洼洼的小路走到了有人到痕迹的公路上，最后她们跨过围栏上了高速公路。
几只鬼都是通过自己的神通来到这里，所以大路上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宫瑶单手抱着纪念第一只手聚集黑雾，“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回家？”
宫杨道，“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要担心一下自己在公司的地位问题——原来如此，你当时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他们冒犯了黑死牟。”
鬼王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宫瑶好似在思考着什么，最后她抿了抿嘴唇，“是他们先出言不逊的，我只不过是制止了一下。”
不能否认，在那一时刻她真的感受到了愤怒，她的情感一步步被找回来，因此这份愤怒更加清晰。
“而且他的话并不只是冒犯了黑死牟。”
“怎么说？”
宫瑶沉默了，那段发言很快又闯进了她的脑子，带来一片熟悉的愤怒。
“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都会不得善终，一辈子也吃不上四个菜。”
宫杨：“你不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你的吗？”
宫瑶只是摇摇头，表示这是不一样的。
她可以被泼脏水，但这些水不能落在他的下属们身上，她并不是一个十分称职的上司，但好歹在这方面她还是有脾气的。
月明星稀的夜晚，她们慢悠悠的在高速公路游荡，时不时身边会略过几辆车。因为法术的原因，它们就像没看到她们一样从前面过去了。
“她该不会一觉不醒吧。”宫瑶有些担忧，但宫杨只说她的想法是多余的。
“说不定只是安眠药推迟发挥了作用。”她说，“至于别的可能性，有没有都是两说……凡事要往最好的方向去想，最不济也要以最差中的最好方式落幕。”
宫瑶听着纪念均匀的呼吸声，瞥了宫杨一眼，对方皮笑肉不笑道，“从这里回家得有几十公里，你做好在这里参风露宿的准备了吗？”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从这里飞回家里去。”
宫瑶慢悠悠地说，宫杨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谁也没有认真去考虑，缘一会不会有直接杀死黑死牟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