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炽热的阳光铺晒着大地,夏风凉爽,吹动古风书店前的风铃叮叮作响。
一辆银色老年代步四轮车在门口左侧停下,下车的不是老人,反而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蜈蚣样式编发,白肌如雪,琼鼻高挺秀气,眉不画而细致,唇不点而红润,身材娇小玲珑。
漂亮与耐看相结合,柔美得浑然天成。
何幻茜把食盒拿出来,发现店里竟然没有人,好奇地皱起眉头,才十点钟,这不应该。
她把食盒往柜台上一放,垂眸就看见柜台下被绑胶布粘住嘴巴双手反绑的阿春,吓了一跳。
“阿春?发生什么事了?程程呢?”何幻茜快速给她解开胶布绳子,只是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有谁敢这么干?
还有,她留在店里的儿子呢?
阿春得以自由,有些焦急:“老板!刚才那几个混混又来了,我给他们挑选书籍的时候,他们就趁机把小程程抱走了,还把我绑起来,你快去看看吧!”
那几个混混有个大哥叫苗晖,鼻子有个凹块,三十岁左右,这人半年前外地回来的,偶然见到何幻茜后就穷追不舍。
隔山差五地来骚扰一下,后来知道她是个单亲妈妈,还消停一段时间,但是最近又开始了,还是来硬的,竟然把她儿子抢走了!
“爱情像一本游记……”
手机铃声响起,何幻茜掏出来一看,顿时没好气接道:“苗晖!你为什么要把我儿子带走?”
苗晖这边听着倒是乐了:“生气了啊,这有什么,绑架儿童是犯法的,况且我还要当他后爹,怎么舍得害他呢?我们就是培养培养感情呢!”
“谁跟你说要你当后爹的?问过我了吗!快说你们在哪?”
“想来?行啊,我们就在广场中心的游戏场。”
电话挂掉,何幻茜吩咐阿春:“你看着店,我去找他。”
她走得飞快,车子也忘了开,出了店门就跑起来。
阿春拦都拦不住,只好懊恼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灵光一闪,突然记起来还有个温润尔雅罗医生可以帮忙。
罗起是内科医生,刚结束一个小手术,县城的病人不算太紧凑,他精神还好,白大褂的口袋传来铃声。
接通之后他脸色由睛转阴,眉间一股阴鹜的闪过,转眼不见。
沉着脸把自己的大褂递给身边的小护士,自己下楼提车就出了县大医院。
广场中心在超市旁边就有个很大的儿童游戏场,专门给逛街的大人看管孩子,但眼下除了苗晖和一帮兄弟,再没有其他人,她感觉有点奇怪。
不过当她看到三岁的儿子在海洋球池里玩得正欢的时候,她有些生气儿子这个不认生的毛病。
她抬脚就要进去喊他,却被外面的小弟拦住了。
她转眸,语气愠怒:“苗晖你什么意思?”
苗晖就靠在边缘栏杆上,起身揽过她的肩膀,被何幻茜打掉后反而更加使力,强拉硬拽地拉着她往厕所的拐角处走。
“你最好别喊,这里已经被我包场了,你要是出声,待会你儿子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我可不管。”他捂着她的嘴,粗糙的手上一股浓重烟味。
“我本想把咱们的第一次安排在酒店里,只是你太不配合了,不过这样好像更刺激,啊!”
苗晖被忍无可忍的何幻茜用一字鞋的粗后跟狠狠踩在脚尖上,夏天他就穿着一双人字拖,加上这女人玲珑饱满的身材,怎么都有一百斤,被踩的疼痛可想而知。
不等他反应,她就从他腋下挣脱,刚好看到从游戏室里出来的儿子,出声喊他:“程程,过来!”
小男孩剃了头发,只有脑袋上方叶子大小的一团头发,粉雕玉琢的小脸像极了个小姑娘。
“妈妈!”何以程噔噔噔跑过去,却被一个小弟给拦腰抱住。
“妈妈?”
小程程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弟,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
然而他妈妈拿起包包就开打,那小弟恐怕也没想到她突然野蛮起来,连退几下终于要反抗了。
“你们他/妈别看着,过来拉住她!”
其他小弟要过来拉住她,苗晖从拐角处脸色铁青地出来。
见状,不禁哼一声,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只剩下一个要人照顾的傻妈妈,有什么不能惹的,看在她年轻貌美的份上,愿意娶她就不错了。
他正想过去苦口婆心好好跟她劝说一番,突然一个人影飞快踹开一名小弟。
“放开她!”
罗起一脚一个,拉过何幻茜,后面跟来的是游戏场的管理,看到这架势脸色黑如锅底了,好不容易来个包场的没想到是个惹事的!
“做什么做什么呢!”管理一声呵起,那些小弟都看苗晖的脸色行事,见他只是放肆一笑,对踹他们的小白脸道:“罗起,你来干什么?”
罗起挡在何幻茜前面,看着苗晖这么嚣张,勾起一侧嘴角:“怎么?我是她男朋友,不应该维护自己女朋友吗?”
闻言,何幻茜去抱儿子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什么?”苗晖脸上的神色沉下来,打量他片刻,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屑道:“你想装人家男朋友?那也得问她应不应!”
“好了好了!给你包场你可别给我惹事啊。”管理见这情况不妙,连忙拦住苗晖,完了又以自己四十多年的经验给他讲些什么情爱道理。
趁这个空隙,罗起带着何幻茜母子两人走了。
“程程,有没有受伤?”
出了游乐场,何幻茜才放下一颗心关心自己的儿子。
小程程乖巧摇摇头,看到后面的罗起,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眸亮起:“罗叔叔,抱抱!”
罗起瞧她的背影一眼,见她没表示,便如常接过,假装责备道:“程程,以后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走知道吗?”
小程程无辜眨眼:“是他们硬抱着我走的,我打不过他们……”
“那你怎么不哭不喊呢?”
“妈妈说爱哭爱叫的就不是小男子汉,我要做男子汉……”
“程程!”何幻茜懊恼地截住小程程的话。
小男孩果然不做声,趴在罗起肩膀噤若寒蝉。
罗起摸摸他的小脑袋,看到前面的她穿着高跟鞋在斜坡上有点抖,他空出一手牵她。
他手上仿佛还带着手术刀上的凉意,何幻茜顿住脚步,想要挣脱,却听他道。
“刚才我说的是真的,你考虑一下?至少,这样苗晖他才不会骚扰你。”
“况且,三年了,如果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那,只要你愿意,我来做程程的爸爸。”
肩头上的小男孩一听,两手拍拍:“好啊好啊,罗叔叔给我当干爸爸!”
“傻,叔叔说的是真爸爸。”
“罗起。”何幻茜打断他,眼前的他不过也跟她一样22岁,年轻有能力,阳光又爽朗。
她不知道他的喜欢从何而来,也许是在缺失的记忆里,也许是这三年的日久生情。
“对不起,刚刚谢谢你,快中午了,我要带程程去买菜,你也回去吧,下次周末一起再好好谢你。”
罗起习惯了她的拒绝,看她蛾眉皓齿,一心就挂在儿子身上,无奈叹口气:“一起走吧,我坐车来,送你回去。”
下坡路很短,他抱着程程先走向自己的黑色轿车,放入车后座。
对面是五层楼休闲娱乐厅,全楼都是封闭式的绿色反光镜。
三楼靠窗的台球室中,高大的英俊男子临窗而靠,盯着他们一男一女一小孩,眸色深深,后槽牙摩动。
脸上是久经风雨练就出来的刚硬沉冷,黑色的短发直立,铜色的肤色已经把年少不羁的散漫给沉淀。
此时身上散发的确是“不要惹我的”冷酷气息。
赵一鸣瞧着不对劲,在他身后往下一瞥,就看到何幻茜上车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声,这家伙该不会没放下吧?
“魏大首长,你在看她啊?告诉你个秘密,喏,刚才那小孩看到了吗?听说是未婚先孕,但是她又完全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于是,有人就怀疑她是被人强迫玷污后留下的。
啧,毕竟她那样的,还是有很多人惦记的。”
“看,游乐场出来走前面那个,叫苗晖,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还想说什么,后脑勺上被拍了一下,郝明白他一眼:“赵一鸣你能不能不八卦?魏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万一惹不高兴了咋办?
魏珏年脸上表情古怪了一下,黑幽的瞳眸看向赵一鸣这个胖子:“她现在住哪?”
这下轮到郝明咔壳了,和胖子对视一眼,不确定的问道:“魏哥,你该不会还喜欢人家吧?”
“就是啊,你当初喝醉酒,嘴里还一个劲说她是骗子来着……”
说起几年前旧事,魏珏年的脸色就拉了下来。
“滚蛋。”
两人怎么舍得滚,好几年不见怎么也得玩几把球,边打边调侃他:“别的不多说,巧得是,她就住在你家楼下,重点是,这房子还是你奶奶给她找的。”
赵一鸣继续道:“估计是你奶奶挺喜欢她,还经常看到她帮忙带着那小孩,搞的跟亲孙子似的。”
郝明刚打进一个球,回头怂他一句:“亲不亲你就别管了,她老人家高兴就行呗。”
魏珏年当兵后,魏奶奶也就一个人住着,身体算硬朗,不找点点事做,可怎么打发生活?
“也是也是,来,再打一桌就吃饭去。”
“你个胖子就知道吃!”
“人是铁饭是钢嘛!”
两人自娱自乐,靠窗的魏珏年抽起一根烟,对心中掀起千层浪,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四年了,还以为早已忘记,如今看一眼才知道,所谓的忘记不过是自己以为的忘记。
就像被铺了厚厚一层尘埃的镜子,她如一缕清风,把尘埃吹得一干二净,里面倒映的全是她的影子。
夜晚九点,书店要关门了,阿春为了表示歉意,给小程程买了一套变形金刚,还怕被老板拒绝,溜得飞快。
何幻茜摇头,收拾好东西带着儿子出了店门,拉下门门阀,锁好。
回到小区的时候,小程程竟然在副驾驶睡着了,她把车停在楼下车位。
下车后才发现旁边什么时候多了辆越野车,好像在小区里还是第一次见……
“妈妈……”车子停下,小家伙就悠悠转醒,呢喃着找妈妈。
何幻茜顾不得想太多,拦腰抱起他上了三楼。
钥匙刚插进锁孔,一团黑影将她笼罩,腰上多了一只大手,嘴巴被捂住,背后贴得是硬邦邦的胸膛,她心下一凉,空一手伸进包里。
里面有防狼喷雾。
刚摸到,耳边就听到一声沉闷压抑的声音。
“孩子是谁的?嗯?”
“??”
不是抢劫?
那就好,她心下稍稳,眼珠转动,才看到这个男人好高,感应灯已灭,只看到他冷硬轮廓,应该不是个丑的。
“这、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了?我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行吗?”
她声音有些颤,低低的柔音猛然让他想到,四年前,她也是这般在他耳边低语暧昧,却转眼就将它打个粉碎。
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像小白兔好欺负,狠心的时候不留半点情面。
魏珏年反而搂得更紧了,语气嘲讽:“才四年不见,就不记得了?看来是我给你留的印象不够深刻。”
说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
怀里迷糊的小家伙察觉不对劲,睁开惺忪的大眼睛,就对视黑夜里如豺狼一般发亮深邃的黑眸,顿时愣住,意识到什么,突然哇哇大哭。
何幻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儿子哭得她心乱,用力一挣,还真给她挣脱出来,连忙哄着儿子一边开门。
玄关的灯一开,放下儿子就要去锁门,待她转身看清站在外面的人长什么样时,拉门把手的动作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