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内,娇小少女被裹在被子里,气息平稳。
帷幕外,香薰蜡烛缓缓燃烧,清香馥郁,整个房间的布制类似古风宫廷,如同拍戏的造景。
天一点点亮起来,外面逐渐有了人的声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
早上八点半,房门被准时敲响。
床上少女动了动,露出纯洁而美好的侧脸,她的睫毛颤动几下,像是展翅欲飞的蝶。
睁眼的同时,少女缓声道:“进来。”
一桌考究的侍女进来,她近乎无声地走进房间,在衣架上取了衣服,服侍赵姬起床。
漂亮的少女从床上下来,丝绸睡衣有些微皱褶,露出皓白的手腕和脚踝。
就连脖颈和脸颊都是相同的白,搭配精致的五官,实在是个如人偶一样美丽的女孩。
赵姬在桌子前一个人吃了早餐,坐在豪车里前往学校。
天光明亮,温度慢慢涨上去了,赵姬隔着暗色窗户纸卡看着窗外,听着司机在车子上放着军事广播。
从司机那里拿到书包后,赵姬下了车,走入熙熙攘攘的上学流中。
在她身后,无数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好奇,探究,还有一部分……窥伺。
“哇,公主殿下今天还是这么装X。”
“毕竟人家不仅只是长得漂亮,还特别有钱啊……”
“成绩还是年级第二,玛丽苏竟在我身边!”
风把惊叹声穿进她的耳朵里,赵姬把所有的目光和议论都抛诸脑后,勾起了嘴角。
今天也光彩夺目,不愧是她。
她进了班级,教室里马上有几个同学围上来,这也是她的日常。
有几个孩子对赵姬的假期很有兴趣,赵姬也非常直白的回答了问题:“嗯,去了三亚。”
“不太推荐……嗯,不会回不来,有专机的啊?”
几个学生轻轻吸气,羡慕的恭维了几声,又挑起了下一个话题。
赵姬的作业很快也被传了回来,她随便翻阅了几下,十分满意。
赵姬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哪怕并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嗤——但她托生在了一户好人家,也足够有她想要的排场了。
她可不愿再回到那个绝路上去。
一个漂亮,成绩好,家世好,唯有性格有点缺陷的女生,当然也非常受老师欢迎。
午后,大家都昏昏欲睡时,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长恨歌。
“侍儿扶起娇无力,侍儿便是……”
“老师!”
有好事者举手,他笑嘻嘻地说:“那杨贵妃得有多漂亮,才能让君主重色轻国啊?”
别的班可能不好讲,但这个班可是有个校园偶像存在,语文老师十分自然地说:“这个嘛……看看你们的赵姬,同学们,如果是你,你会独宠她一个吗?”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赵姬的身上,大家都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当然!”
“如果是赵姬的话,是可以理解的——反正我可以,哈哈哈!”
“男生可以的话,女生也可以!”
一片起哄声里,赵姬十分体贴的笑了笑,心里却并不很高兴。
她早早便预习过这篇课文,与她而言,这篇诗文甚至有指桑骂槐的意味。
她不至于为此感到愤怒,只是突然又有种被拿来做谈资的气闷。
上辈子到最后,虽然她快爬上太后的位子,但赵姬并非是天生的公主,她不过是有一张好样貌,便代替真正的公主嫁给了骁勇善战的小将军。
世人皆道小将军勇猛无匹,赵姬却知道对方脑子有病。
不进脑子有病,而且分外受索求无度。
同他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几乎从没有下过那张床,自此之后,对床这东西有了十万分的恐惧。
在那些阖家欢乐的晚上,赵姬都在祈愿战争来临。
快让他回到战场上吧,她不想死在床上。
好在后来她的苦心琢磨有了作用,在不惑之前便杀他代之,爬了上去。
谁知道那些士官会怎样弹劾她,蛇蝎心肠,黑心毒妇?
随便了。
赵姬风轻云淡地想:这女人可真倒霉,被杀了不说还要背锅。
虽说如此,但有一瞬间她的气压好像有点没收住。
身边的女生颤抖了一下,小心而低声询问她:“那个,你怎么了吗?”
赵姬迅速把心态调整为上课,恢复了平静中带着点高傲的神情:“没什么,只是有点困而已。”
这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她的心情,赵姬从那片地狱中得到的感悟便是“人生苦短,喜是一日,悲是一日。那为何不笑着度过呢?”
强行转好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家。
赵姬走出学校之后,身前身后便有仆人跟随,排场比她的父母还大,毕竟那是她调教出来的下人。
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父母当回事,反正不过是和她关系更亲近一点的陌生人。
“你回来了?”
“显而易见。”
赵姬擦了手坐在座位上之后,晚饭才开动。
这个画面实际上很诡异。
美艳绝伦的女儿,和在她对面面目平庸的父母。
明明是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却一句话也没有,一句交流都不存在。
赵姬对此无意见,她一如往常十分优雅的吃完晚饭,在起身的时候她听到那个男人——赵姬的父亲开口:“你这两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安排。”赵姬笑了笑,漂亮得令人炫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父亲旁边的母亲开口,她有点拘谨地说:“这两天你生理期,喝点红糖水吧。”
听着她的话,一旁的管家适时递过来红黑色的汁液,烟雾轻轻地在杯口打着转。
赵姬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犹豫。
“喝几口吧,你不是会痛吗?”母亲低声说,好像非常关心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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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姬不知道的是,早在她进入学校的时候,一个计划便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暗地里行动的人,和学生们一样,目光都定在一个人的身上,生怕今天出现一点儿意外。
距离学校十几千米的庙堂中,人们来来往往,但表情都是统一的冷漠。
“这样真的可以吗?”正在布置庙宇的姑娘问她身边的管家:“赵家小姐又不是什么坏人,只是高傲一点 ……”
“上面的事情我们照办就行了。”女管家低声斥责她:“别说话了,去做事。”
姑娘只能闭了嘴,她转头看了一眼被装点得规规整整的喜事现场,只觉得浑身都有点发冷。
吃完饭后,赵姬回到自己的房间。
似乎是因为太着急上楼,她的脑袋有点发昏。
她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坐在位置上用葱白的手指叩击桌面。
一下,两下……
不对。
赵姬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困倦。
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样疲累?
她被用了药?!
是什么时候——
那碗莫名其妙的红糖水?!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拿出了手机拨打求救电话,但就连紧急电话也打不出去。
为什么呢?那个女人不是她的母亲吗?
此念一出,赵姬就开始唾弃自己:她真是被这所谓的人人平等晃了眼,这些绵羊表现出的温顺让她觉得自己真的驯服了他们。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暗斗明争……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她的眼前青黑交错,下一刻便被黑暗占据。
几乎是他倒下的下一刻,便有人从外面进来,他们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没人关注那华丽无比的装潢,他们走到桌子前,直接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啧啧啧,还真像个公主。”有人如实感慨:“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成为祭品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快来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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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苍白的少女被安置在车后座上,伴随着车子的晃动,一只手落在座位之外,随着车身轻轻摇晃。
名副其实的皓腕凝霜雪。
车子一路行出社区,沿途树木愈发稀少,出现矮小土坡。
车内没有一人说话,唯有副驾的女人时不时抽烟。
赵姬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她还叫四丫子,每日要在外面跪四个时辰,夏日被虫蚁噬,冬日被冻伤膝盖。
那种麻痒刺痛感,直到成为宠妃后也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在那两种痛觉中撕扯,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等到她睁开眼睛时,思绪仍然在过去无法回来,但很快,赵姬的神情便定住了。
她警惕地左右看,捕捉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敏锐,而是另外一个人的粗重呼吸根本无法忽视。
她在祠堂里,这儿布置成了喜堂的模样,一排排点燃的蜡烛缓缓燃烧着,照亮几乎整个祠堂。
赵姬并不意外的发现自己身穿喜袍,指甲上还涂了红色的甲油。
她不是头一次面临这样的场面,而那个人……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禁锢,那粗重的呼吸如同一把刀刮在她耳畔。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壮得像头熊似的,武功一等一的好,面容俊朗,但却是个痴儿。
对她来说是的。
楚君,他是,且必须是个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