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璋,你可知错!”冰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不带半点波澜。
“残害同门,废了师妹的金丹,为师是这样教导你的?”上方人加重语气,“亲自去取龙丹为师妹重筑金丹,然后去思过崖思过直至你师妹原谅。”
问罪台上,一女子柱着她的剑慢慢站起来,“我没错,也没有废她的金丹。”女子一身白衣上满是点点血迹,却露出傲雪凌霜如梅般不屈的气质。
“你唬谁呢?溯时珠中看到的,分明就是你逼迫小师妹重伤时跳崖。”说话的不是师尊,而是小师弟明珏。他与小师妹明瑶年岁相近,最为要好。
“师姐,你怎么会变成这种人。”
而曾经,被明璋照顾到大的明珏视她为亲姊姊。
刚刚站直了身子,本已适应了的压迫力又猛然增大,几乎要压弯简疏挺直的脊梁。小腿骤然收紧,她又缓缓站直。
“没毁她金丹就是没毁她金丹,她是引起了我的警觉,但没证据前我是绝不会伤她的。”明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缓慢却又清亮。
一声哼笑传来,“你也说了你嫉妒她,溯时珠里又有她受伤昏迷前你逼迫她跳崖的场景,还有什么可说的。修了无情道,还真就无情无义了。”
明璋咬紧牙关,终还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白衣又增添了几处血迹。“今日我立下心魔誓,若是我伤害同门师妹明瑶,终生修为不得进一步。”
修士的誓言,受天道约束,而心魔誓则更严重,明璋不惜立下心魔誓从证清白,真的是她重伤了明瑶吗?
在场大部分人此刻都是这个想法。明璋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很很乖巧,修行也很认真,就算明瑶收在门下有闹过,也没有这么严重。
众人的心思浮动,明璋却没有转变决心。在立下心魔誓后,明璋又一字一句地说到:“今日我自废修为,舍弃‘明璋’这一道号,亦舍弃归一宗弟子身份,我与归一宗恩断义绝。”
说罢,明璋,不,现在恢复本名的简疏用那把因她而闻名的灵剑划破丹田,废了那颗数十年认真修行才得来的金丹。归一宗明渊道尊座下那位天才杰伦弟子从今便没有名号,明璋不存于世。
“啪嗒”一声,手中的灵剑悠然滑落,巨大的痛楚将她包围 ,简疏却只是淡然一笑,舍弃那把剑独自走下问罪台,灵剑发出悲鸣,似乎是不舍。
台上灵压犹然存在,没有剑做支撑,简疏只能强撑着身子走着,即使如此,她的脊梁挺直,仿佛没有什么可从令她折腰。
“明璋师妹!”昭芊刚来到台边,看到的便是走下问罪台后欲倒的简疏。她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扶住简疏。
“师妹,先去医堂,我为你看看。”
她先嘱咐后面跟来的医堂弟子将简疏小心送去医堂,然后走上问罪台,开口,道:
“弟子昭芊,愿为明璋师妹做证,秘境中是明璋师妹请我去寻找并为明瑶师妹治疗。愿明渊师叔明察 。”
说完,她就疾步匆匆的走了,不管周围神色奇怪的众人。
“师叔,真的不是明璋师叔伤的明瑶师叔吗?”一个小弟子被周围的人推出来,作为代表人,他身上承载着大家共同的疑惑。
被大家眼神里的好奇所鼓舞,他冷着头皮,向这位温和的师叔问道。
“怎么可能呢?明璋虽然冷冰冰的,也常年闭关,但她真的把归一宗当作家,对我们也很热忱。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简疏醒的时候就听到这几句话,她睁开眼看到昭芊在轻柔地为自己搽拭薄汗,身后是一群才入门不久的小弟子,看到她醒了一窝蜂地散了。
“醒了呀,好点没有?”
“嗯。”简疏爬起来对她说道,“谢谢你,昭芊师姐。我要走了。”
“明璋,你不等大师兄回来见一面吗?”昭芊急切地说。
“明璋已经没了,你若还是把我看做朋友,就叫我简疏吧。大师兄的话,你替我告个别就好。”
大师兄明珩,就是带简疏入归一宗,幼时教导简疏修行的人,待简疏如亲妹妹一般。
简疏挥挥手,请昭芊出去。她找了一件衣服换上,然后把所有归一宗的东西留在桌子上。推开门,她对门旁的昭芊说:“你送我下去吧,我们好好告个别。”
“怎么就哭了呢,我又不会死。”简疏替昭芊擦干眼边的泪,温声说。
“好,我送你。”
“明璋呢?”前来的呼啦啦的一群人问道。
“走了,离宗了。”
“还说不是她,不然的话她干嘛跑那么快,就是害怕被发现。”
昭芊看了看说话的人,竟然是明璋平日最心疼的小师弟,顿时替明璋鸣不平,“明璋平日那么对你好,原来竟是一个白眼狼,你还要她怎样?她离开倒是一个好选择。”
说罢只是朝自己的师傅浅浅行了个礼,转头便离开,也不管那群人里冷着脸的明渊道尊。
“昭觉,看看你的好徒儿,这规矩是越发不遵守了。”
明渊看了看其他跪在地上的小弟子,又瞥了一眼独自远去的昭芊,冷着脸质问。
昭觉捂着嘴打个哈欠,说了句“我的徒弟平日倒也循礼,大概是今日有些心情不好罢了,你那小徒儿平日见我可从来没有行礼啊 ”便摆着手离开
这师徒两人一来二去,明渊原本就冷峻的脸是越发阴沉了。
最后也只能轻哼一声,甩手离开,留下一群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反应的弟子
这一边,离开宗门的简疏甚至已经离开了附属归一宗的城镇了。她身上只有一件衣服,佩剑和灵石还有灵器什么的都放在了医堂里——她自幼时便被收进归一宗,身家与宗门息息相关,如今离开便会干净的离开,来时只有一件衣,离开也只带走一件衣。
丹田处一直在隐隐作痛,伸手去摸,就是一股尖锐的刺痛。
自废金丹,又哪是休息两天能治愈的?昭芊的医术虽好,也才金丹期,不过还好她细心照顾,已经好很多了。
简疏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她现在没有修为丹田又负了伤,别说御剑,连吸收灵气于她而言都是一种困难的事情。
赶了三天路,也只是堪堪离开宗门庇护的土地,到了与人间交界的地方。
只是简疏自己也觉得这三天里自己一天比一天虚弱,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
也许是要死了吧,简疏这样想着,真可惜啊,自己没有去人世间看一看呢。
七岁的时候,大师兄把自己从发生饥荒的乡村中带回归一宗,现在自己四十多岁了,小时候的记忆早没了。
话说也没有见大师兄最后一面,可真对不起他啊,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小时候还是他教自己练剑的。
想着想着,就突然开始掉眼泪。
真差劲啊,在问罪台上都没哭,现在倒哭了。
忽的,简疏就倒下了。
简疏的意识慢慢苏醒,鼻尖萦绕着谷物的香气,还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简疏的意识彻底回拢,她吃力的掀动眼皮,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才睁开一条缝。
一接触明亮的光,她便下意识地又闭上眼睛,太刺眼了。缓了一会儿,她才再一次睁开眼睛。
暂时还没有力气转头,她只能看到上方是重重茅草,身下是厚厚的、软软的干草,她应该是在一个茅草屋里。
茅草屋么,自己至今已经四十年没有见过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香味和苦味渐渐逼近。
简疏现在还没有力气,即使遇到有不良居心的人,也没有办法逃脱,她只好闭上眼,装作没有醒。
一勺苦涩的汤汁被喂进嘴里,简疏紧闭牙关,它们最终从嘴角流下
“哎呀呀,忘了,该先喂饭的。”
接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然后一勺勺带着香味的粘稠的汤被人送入嘴中,简疏一时反应不过来,直接被呛醒。
“咳咳咳!”简疏被呛到,直接睁开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出褐色的麻衣,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却很亮,不对,应该是说眼睛里满是关切。
“仙子,你醒了。”
看到简疏被呛到了,她急忙地想用手去帮她擦一擦,想到了什么,又中途停下,改换成去找一块干净一点儿的布。
简疏看着她的动作,心中的紧绷弦慢慢放松,“不用了,大娘。”
“仙子,真是抱歉啊,连块干净点儿的布不都找不到。”
“大娘,谢谢你救了我。”简疏慢慢挣扎着坐起来。
大娘看到简疏的动作,急忙帮忙扶她起来。
“仙子要喝点儿玉米糊糊吗?你都饿晕了。”看到简疏坐好以后,大娘端起一碗玉米糊糊,想要喂她。
修行了这么多年,简疏早就辟谷了,一朝修为散尽,都忘了没有辟谷的人也都会被饿晕。
简疏想要双手接过碗,却饿的没有力气,连握勺子的力气都没有。
“仙子,还是我来吧,你现在都没有力气。”大娘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勺子,意会了简疏,开口劝道。
“谢谢大娘。”没有办法,现在也只能麻烦这位大娘了。
“没事儿!等会儿你还要喝碗药,仙子您怎么了,比上次见好像身体不太好。”大娘爽朗的笑了笑,开始喂她喝玉米糊。
简疏慢慢喝完玉米糊,又乖巧地喝了一碗药。
“仙子,你还记得我吗?”
大娘望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浑身冒冷汗的简疏,面上满是心痛神色,一时忍不住,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大娘,我们认识?”
简疏很懵,她对大娘属实没有记忆。
“没事没事,您先休息吧!”
大娘抹了抹眼泪,就离开说是干农活儿去了,离开前大娘还让简疏在床上多躺躺,静养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