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才知道得偿所愿这个词到底有多难，无足轻重，这么轻轻的一个词却充斥了她的六年。
因为孟围枝总是忘记关于她的一些事情，比起漫天的工作，她确实变得很轻，所以她当然也忘记……11月25号，其实是她的生日呢。
想飞过来和她一起过，没有蛋糕也没关系，看见孟围枝的第一眼于晔就会和她接吻。记得说一声“生日快乐”，没有礼物的话就用吻来代替。
要求那么少，得到的却更少。
但……
于晔垂下了眼，她仍然不死心。
听起来确实挺贱的，要不是死缠烂打整整六年的人是于晔自己，她真要嗤之以鼻。到底活成了自己最轻视的人，偏偏眼睁睁看着，却又无能为力。
放弃孟围枝的话，是想想都觉得痛的事情。
“围枝。”
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在压抑的光线中，爱人的眼神从迷茫到清醒。
“怎么在这睡着了，”于晔轻轻地说，“累了要到床上去睡。”
孟围枝直起身，她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几点了？”
“六点多了。”于晔把鸡汤端给孟围枝，“还热着，先喝吧。”
孟围枝看着于晔安静的脸，神色微动，一时间没有说话。
于晔对上了孟围枝的视线，两人都沉默半晌。
于晔好像有一点福至心灵，但又不是那么确定，于是试探着问，“我喂你？”
“谢谢。”孟围枝看起来心情一下变得很好，她甚至冲于晔笑了笑。
她不怎么笑的。
于晔怔怔地想，又觉得受宠若惊。
两个人吃完了饭，孟围枝继续回到书房处理文件，而于晔直接回了房间。
在桌前把灯打开，于晔把资料拿出来，临危受命，她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清楚，而因为A城暴风雪的缘故，和对方代表见面的日期往后挪了挪，也给了她些许喘息的时间。
她坐在桌前，看了会资料，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多。
窗外凌冽风雪愈演愈烈，孟围枝也没有回房睡觉的意思。于晔也不好多掺和，她想了想，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牛奶给孟围枝端过去。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孟围枝接过牛奶，头也没有抬。
于晔想说的话噎在嗓子里，她抿了抿唇，只好答应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半夜，雪渐渐变小，像是终于筋疲力竭。谁都以为这该死的鬼天气终于结束，明早大概就会放晴，天边却突然打了一记响雷，杀了所有这么认为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于晔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心脏跟着那道响雷紧缩着痉挛了一瞬。在那瞬间她下意识地伸手，却摸到身边的一片冰冷。
孟围枝还没有回来。
闪电划破天际，白光渗透厚重的窗帘，照的房间半明半昧。
于晔的脸惨白如纸，整个人近乎瑟缩进被子里，只知道把眼睛死死闭住，呼吸却愈来愈急促。
“啪嗒”。
一声轻轻地响，闪电过后重新陷入黑暗的房间亮堂堂起来。
“于晔。”孟围枝走了过来，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把她揽入了怀里。
“不要怕了。我在这呢。”她的嗓音冷淡，就连安慰都像在说“你好。”
语气平淡，都没有转折。
于晔发着抖，将自己连人带被子陷入孟围枝怀里，像瑟瑟发抖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孟围枝在身边就觉得很安心。
孟围枝伸手，抚摸上了于晔的半边面颊。入手的肌肤虽然光滑细腻，但冰的吓人，好像在零下十几度的冰窟里走过一遭，冷都冻到了骨子里。
她吓坏了。
孟围枝意识到这点，她呼吸顿了顿，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睡吧。”她说，“我陪你。”
于晔扯着孟围枝的袖子，时常她觉得自己很贪得无厌，像她这样的人，就会利用孟围枝对她的同情来索取一点陪伴和爱。
“一起。”她小声地说，把被子掀了开来。
窗外又一道闪电劈过，于晔缩了缩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孟围枝，“可以吗？”
好粘人啊。
孟围枝叹了口气，“嗯。”
其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丢开繁杂的工作去陪伴于晔，总之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她害怕的时候，她总要在她身边吧。
简单洗漱了一下，刚掀开被子，于晔就缠了上来，孟围枝低头，她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着，像蝴蝶振振欲飞的翅膀。
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长睫毛，于晔颤动地更加厉害，孟围枝觉得有点好玩，又连着刮了几下，于晔终于忍受不了地睁开眼，“围枝。”
虽然可以算作警告了吧，但都没有什么威胁力。
孟围枝收回了手，面上还没什么波澜，“睡吧。”
于晔在孟围枝怀里，虽然屋外还是电闪雷鸣，但她却一点都不怕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听见孟围枝问她。
“后悔吗？”
“什么？”
孟围枝静了静，隔了一会复述道，“你后悔来A城吗？”
于晔想要抬头，孟围枝的手却摁了摁她的后脑勺，于晔依附着温暖的拥抱，只好闷声闷气地答应，“不后悔。”
有你在，干嘛后悔啊。
孟围枝睡不着，她睁大了眼，清明的视线落在窗帘上，电闪雷鸣的，怀里人没有再发抖。
于晔一直陪在她身边，这样就很好。不出所料的话，于晔会陪她一辈子的。
想起下午，阿高在长久地缄默中说话，她像是酝酿了许久。
“孟总很喜欢于小姐呢。”
孟围枝不敢承认那一刻的心惊肉跳，她的眼睛快速眨了眨，装作无事发生，更加装作那句话没有对她溅起一点涟漪。
喜欢吗？
孟围枝不知道。
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也无从判别。长这么大，只有一个人对她说过“爱”，现在这个人在她怀里睡着了。
孟围枝却没有对谁说出过这个字眼。好像一说去，有些事情就会变质，当她说出爱，就给了别人伤害自己的权利。
她没有软肋，也不会有弱点，更不会有人伤害到她。所以带着一点说不清楚的逃避心理，孟围枝又雀跃于和于晔相处的每分每秒，又不愿去窥探掩盖在浓雾之下的奇异心情。
所幸知道与不知道没有什么不同的，总之不想放开于晔的手，结局既然已经注定，何必在意过程。日子就日复一日地过下去，她在就心安，不在就惦念，是很简单的判断题。
孟围枝闭上了眼。
是的，是很简单的判断题。
大雪后的一个星期，雪被雨打的细碎，太阳亮的晃人眼，路上的雪就化作了雪水，几乎没什么了。
于晔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她准备去赴约，手机上和孟围枝知会了一声，孟围枝没有回答。
她总是那样忙。
于晔盘算了一下时间，又问，“中午回来吃饭吗？”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于晔只好把手机揣进兜里。
过去的路上拿出来三番五次地看，没有新消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总是没有。
于晔知道她忙，可她总会有不好的想法，比如孟围枝是不是不想理她，是不是觉得她烦，话有点多，又寡淡无味，都不配站在她身边。
毕竟她不怎么在乎她，会产生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吧。
于晔的眉头蹙起，她把手机推进包里，这一次用了点力道，好像在发誓再也不打开。
和对方代表谈完事情出来，于晔站在门外，又看了看手机。
就这么忙么，忙到半天没有功夫回复她的一条信息。
于晔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关于孟围枝的事情。她点进微信，这次认真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发送了目前工作的进程。
顶头上司回复，意思她可以回来了。其实谈拢了就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呆在A城的理由，孟围枝看见上司的话，到底还想多留点时间陪陪孟围枝，所以斟酌着编辑，表示自己在A城还有点私事，申请再待两天。
上面的输入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于晔心底有些没底，说到底上司的一句话就可以把她给招回去，自己的要求在将近年关的繁忙工作中显得极其苍白与不合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上司，绝对不会批这样的请假条。
因为心虚，所以她逃避一般很快退出了微信。
手机却在这时突然震动了一下。
于晔的心也跟着震动一下。
却不是孟围枝，而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发的短信是一个地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于晔想了半天，犹豫着回信。
“您好，您是不是发错短信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又发来了新信息。
“没有错。”
“你是于晔。”
对方知道她的名字，而且是一种近乎笃定的口吻，就好像不怕她不来。
为什么？
于晔其实隐隐约约知道答案，说实在的，她在A城并没有什么朋友，这里对她来说很陌生，唯一的牵挂是孟围枝。
除了和孟围枝有关，于晔想不到其她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