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呢。
谢籽收回了手,一只手支在吧台上看着于晔喝酒,突然问道,“要不要和我试试?”
于晔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就要喷出来。
她抬起头,歪了歪脑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啊?”
“我说,”谢籽的姿态大方又轻松,仿佛讲出求爱的话是一件对她来说无足轻重的事情,“你不是知道了吗,我是同性恋,我看上你了,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于晔这下确认自己的耳朵是没有问题的,酒精让她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不,我……
她咬了咬舌头,又晃了晃脑袋,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无措地不停摇头,“我不可以的……”
谢籽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强装不在意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受伤,很快她又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是同性恋很恶心?”
没等她回答,谢籽已经带些犹豫地问,“你是不是……恐同?”
……这个真不是,于晔何止不恐同,她自己本来就是个同。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是看你长得可爱,随便说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还当普通朋友。”谢籽将身子直了起来,与不知所措的于晔隔开很远的安全距离,她修长的手指在吧台上点了两下,笑着道,“快喝吧,喝完我送你回家。”
听见谢籽这样的话,于晔心中不知为何莫名感觉有些愧疚,她小心翼翼瞧了一眼谢籽,见她低垂着眉眼,红色的灯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纸上,梦幻又魅惑,她实在有一副好皮囊。
但是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取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还有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吧,怎么,怎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这种话呢?
要说热情,这也热情地太过了火,实在让于晔有些招架不过来。
要说一见钟情,于晔从前是半点不信的,可谁叫有了孟围枝这个例外呢。
“你,你是不是经常和别人讲这种话啊?”于晔含含糊糊地问,“我没有歧视你,但是我觉得,对待感情的态度要慎重一点比较好……”
“没有啊,”谢籽撑了撑吧台,甚至有些委屈地说,“我上一次感情经历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啦,你听露丝瞎说。谁让你长得真的很对我胃口,我就大胆示爱啦,才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呢。”
于晔沉默下来,她鲜少听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夸奖她的相貌,以至于在听到谢籽说这话的时候竟还会产生一种恍惚感,自己真的如同她说的这般吗?真的有这种让人一见钟情的魔法吗?
她犹豫地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在周遭喧嚣的音乐声里,接着酒精冲动使然,告诉了谢籽一个除了亲近的人其他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对不起,我确实不能够答应你。”她小声说,“因为我也是同性恋,而且我有爱人。”
或许在有的人眼里,同性恋和异性恋不一样,异性恋可以领证,可以被法律所保护,所以可以给予伴侣双方更多的忠贞,所以异性恋可以白头到老,而提起同性,除却嗤之以鼻的目光后,大多听到的声音是,同性恋嘛,又没有什么约束,关系混乱一点,不足为奇。
于晔总是保持沉默,她知道自己百口莫辩,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是困难的,何况是那么多人的刻板印象,她只想做好自己,只想用自己的行动去向自己证明,她虽然喜欢的是同性,但她也忠贞忠诚,她们也可以白头,除却异性恋和同性恋这样的束缚,爱的不是对方是男或是女,不过因为是这个人而已。
对面静了一会儿,谢籽垂眸看向这个长得很对自己胃口的人,心中有些遗憾,她叹了口气,而后笑着耸了耸肩,“是吗,看来我来的太晚,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她很知情识趣地说,“那么,一会儿她来接你么?要是她来接你,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于晔摇了摇头,“她不来接我……你也不用送我的,我自己可以回去。”
谢籽闻言惊奇地打量了两眼于晔,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她装作无意地试探道,“怎么,她真的舍得让你这小可怜自己一个人回去?晚上很危险哦,要是我,恨不得把你放进我口袋里时刻看着呢。”
于晔被她的形容逗笑,笑完又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眼,她托着脸闷声道,“她很忙的。”
她很忙的,哪儿有空来接我。
谢籽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尖止不住的发痒,她承认自己有些坏心眼地挑拨,“于晔,你只是在给她找借口,要是真的喜欢你的话,就算没空也肯定抽出空来接的,工作哪儿有爱人重要呀。”
于晔怔了怔,下意识还要为孟围枝的行为找补,可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许在别的爱侣之间不会忘记来接女朋友,也永远用空来接女朋友吧,她知道自己该体谅爱人工作事忙,可是她真的已经体谅了太久,整整六年,围枝,也请给我一点回应吧……
不知不觉,一杯酒已经喝到了底,于晔低着头,坐在位置上,她本来应该回家了,可是心中莫名涌起了一种叛逆的情绪,她不太想回去,不想面对那样冷清的寂静的家庭氛围,她好累,真的不想再去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要不要去跳舞?”耳边传来谢籽温柔的问话,她时刻注意着于晔的动作,看她那副模样,哪儿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于晔受到她的邀约,现在只要不回家,让她去哪儿都是好的,只是跳舞……她从前从来没有跳过舞,一进舞池肯定要出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跳……”
“这有什么,我教你。”谢籽从吧台里面出来,牵过于晔的手往舞池走去。
于晔蓦然被抛入一个热情的舞池,各色的香水味漂浮在空间,她听见台上dj在打碟,身边的俊男靓女扭着身子疯狂跳动,血液开始回流,鼓膜咚咚跳动,酒精挥发在燥热的空气,迷醉的夜晚,分明是隆冬,但一眨眼,A城恍若三月阳春。
而她冰冷的心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A城,似乎也要隐约回春。
谢籽贴的她很近,她看着她带着笑而总脉脉含情的眼睛,听见她在她耳边说话,柔软的嘴唇剐蹭到她的耳朵,女孩儿年轻又热烈的柔软。
“大胆一点。”她说,“人生就要大胆一点!the fun will begin!!!”
是的,大胆一点,她要回春,要抽芽,然后开出非同凡响的花。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告诉她,你的人生只活一次,为你自己而活,想做什么都可以,肆意一点,都可以。
那道声音不是谢籽,不是她生命回溯过去的任何一个人,是谁呢,于晔暂时想不出,她的头脑昏沉,跟随着谢籽的动作笨拙地模仿,尽自己所能地去贴合那样的节奏,她的心却好轻松,好像要飞起来了,她是要飞起来了吗?
想了半天,她终于明白,原来那道声音属于她自己,所以好大声,又好贴近她的心脏。
——
谢籽扶着于晔站到了门外,她整个人软趴趴地,像是没有力气,谢籽将她的胳膊往上抬了抬,让她勾住了自己的脖颈,然后一只手搀着她一只手招了辆出租。
于晔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她眯着眼睛努力站直了,而后推了推谢籽,“我,我自己可以回去,谢谢你。”
谢籽不顾她微弱的反抗继续将她搀住,“行了,你就别逞强了,我送你回去。”
“太麻烦你了……”于晔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麻烦的,我可不觉得麻烦。”谢籽将于晔塞进了出租车,而后自己也坐了进去,“你家住哪儿?”
于晔迷迷糊糊报了地址,又一头栽倒在谢籽肩上睡了过去。
谢籽挪过去了点,让于晔靠的更熟悉,而后侧过脸看了一眼于晔的模样,见她皱着眉,于是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
想了想,她又从兜里摸了张名片,塞到了于晔身上的口袋中。
这人,真的挺对她胃口的,她暂时不想那么快放手。
至于她的伴侣……既然你这么不上心,那就怨不得别人横刀夺爱了。
谢籽这般想着,又扭过头看窗外吓得细细密密的小雪,她难得沉默下来,安静地听着车内放着的广播,身边的人姿态信赖,让她的心突然被充塞了一种满足。
一种安稳又温馨的满足。被人需要,被人相信,被人依靠,何况这人看起来清纯又漂亮,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误闯入大灰狼的地盘。
在花花世界玩久了,再有这种感觉不容易,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种感觉,想要将她纳为己有,山珍海味吃腻了,换些清粥小菜,也别有风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