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猫鬼小姐的婚礼(1)

所以她回过头,向前快步走去,将慕容禛甩在了身后。
没走出几步,只见花紫菀也打着一把伞,啪嗒啪嗒地从后院的方向跑了过来,妩媚的脸上带着一副极为愤慨的表情。
“啊,你总算回来了!”茗凤大大松了一口气,向花紫菀迎了上去,“我还担心你迟迟不回来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呢。”
“我没事。还有,我看清楚了,金老头子的女儿身上邪气重得很,我本以为她是被什么邪物附了体,但经过我仔细观察发现,她除了那具身体之外,看起来一分一毫都不像个人,身上也没有人类的气息。所以我可以肯定,金小姐已经被某种邪物夺走了身体……”
茗凤默念着“金小姐已经被某种邪物夺走了身体”这句话,不确定地问道:“所以说,金小姐是已经死了吗?”
“自然,她已经死了,现在她的身体里,住着的还不知是什么魑魅魍魉呢。”花紫菀端起壶向嘴里倒了几口茶,又看了一眼慕容禛,有些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又再次把目光投在茗凤身上,“看起来你们已商议出应对策略了?”
茗凤把两人方才商议出的计划简单向花紫菀一说,花紫菀转着白嫩的手指,叹道:“看来也只得如此了。”
来到县衙大门前,茗凤便看到一帮衙役正团团围绕在那里,郭主簿和陈县丞站在门口同金老头说话,一乘花轿正在大门口停着。
当茗凤走过去的时候,一双双眼睛便都向她转了过来。金老头阴恻恻地死盯着茗凤看,脸上的沟壑像是用刀胡乱刻上去的。郭主簿呆呆地望着茗凤,嘴唇动了动,像在问:怎么办?
茗凤感到身旁的慕容禛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她扭头一瞧,只见慕容禛正毫无情绪地望着那乘花轿,又向她使了个眼色。茗凤会意,便扬声道:“让他们进来!”
花轿缓慢地穿过了县衙的大门。茗凤一时间看花了眼,还以为那乘轿子是悬在半空中自动飘过来的。她一时错愕,再仔细一看,才看清原来是有轿夫抬着轿子的,只是他们的身影在过暗的光线中显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烟雾消散。后面有几个人抬着箱笼等物,他们的身影也是同样虚浮,脸上都带着一种沉浸在噩梦里一般惶惑的表情。
茗凤的唇角不禁一抽,这支队伍,果然是鬼气森森……而那乘花轿则显得格外红艳,因为淋了雨,轿子的外壁是濡湿的,看起来就如刚刚在鲜血里浸泡过,看起来尤为诡异。
金老头走在最前方,引领着他所带来的从人们,如一群黏滑的水生物般鱼贯而入。虽说是送亲,但这种状态,看起来却比送葬还要阴沉上几分。
人类啊,大概是唯一在察觉到危险之后还会停留在原地的生物了……
茗凤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郁闷地心想。
轿子停在了西跨院的大厅之外,悄然落地。两名金家的女婢掀开了轿帘,露出了新娘的身影。
新娘身材纤细幼弱,身上的凤冠霞帔一丝不乱,盖头遮住了面目,洁白的小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指尖透出一抹花朵般娇媚的薄红。裙下隐约露出纤小的双足,穿一双缝缀有珍珠和猫眼石的大红高底绣花鞋。她端端正正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看上去活像一尊被摆放在匣子里精致的瓷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机。
两名婢女迈着小碎步走到花轿旁,伸臂去搀扶小姐。那假人般的小姐在婢女们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款款地站起身来,姿态娇憨地走下了花轿,风摆杨柳般向前走去,全身上下的珠玉环佩叮当作响。
风倏然掀起盖头一角,露出一抹玲珑如樱桃、用胭脂涂饰的红唇,与雪白的下颌相衬,有一种诡魅逼人的艳丽。
茗凤默默回头看了慕容禛一眼,想看看对方的反应,慕容禛仍旧神色淡漠,只是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县衙内的会客厅,这夜就成了简单的婚堂。金老头坐到了椅子上,动作僵直,茗凤注意到,他捧着茶杯的手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一名金家的仆人把一截红绸带递到了茗凤的眼前。为形势所迫,此时茗凤也只得接过了绸带,而绸带的另一端,已经在那娇小玲珑的新娘子手中了,绸带中央结成的一颗大红花球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不知怎的,竟令茗凤联想到了一颗鲜血淋漓的人脑。
她与新娘子在金老头的面前站定。有个管家模样的仆人便走到金老头的身旁,用平板的声音喊道:“一拜天地!”
茗凤向门外的方向略略弯了弯身,旁边的新娘子也款款下拜,娇俏的姿态很是惹人爱怜。
“二拜高堂!”等到两人直起身来,那人便又叫道。茗凤十分不想拜金老头子,拜天地对她而言毫无问题,但要她向这个怎么看怎么讨厌的金老头子下拜,那是门儿也没有的。
所以她只是把身体转向老头子,却挺直腰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同时冷冷地望着金老头的脸。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一旁的新娘子竟也木然地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这下子茗凤对这位新娘子倒是无端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情。虽说她是妖精鬼怪,至少她在对待金老头的态度上,好像还是和自己很有志一同的嘛……
见新娘和新郎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那仆人不知所措,忙扭头看了看金老头子,好像在询问他仪式究竟还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金老头子僵尸般的脸挤出一个凄惨的冷笑,挥了挥手,像在驱赶空中看不见的蚊蝇,声音颤颤地说道:“继续继续……”
“那——送入洞房!”
在通常的情况下,仪式进行到这一步,人们往往会爆发出欢呼,送上各式各样对新人和家族的祝福。然而这场婚礼进行到了尾声,却没有一个人送上祝福,周围的人甚至连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都无法展露出来。金老头脸色铁青,金家的从人们也个个神色僵硬呆板,慕容禛站在门前,身姿笔直如一竿绘于生宣上的墨竹,一把油纸伞挡住了她的脸孔,而花紫菀抱着手臂站在墙边,冷冷地盯着新娘子,似乎想把她看得现出原形来。那一帮在门外看热闹的县内官吏们表情也都显得很不安,显然都瞧出这场婚礼绝没有那么简单。
“行了,行了,快入洞房吧……”
金老头嘟囔道,扶着八仙桌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两名婢女忙走上前,向茗凤和新娘子施礼,引着她们向茗凤所住的厢房走去。
茗凤同新娘子一并沉默地走出了门,聚集在门外的人忙为她们让开了一条路。
就连那名平时最伶牙俐齿的小衙役,此时也大张着嘴,呆看着茗凤,连一句“恭喜”都说不出来。
当茗凤走过慕容禛身旁时,两人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流,慕容禛向她抖了抖长长的睫毛,似乎颇有把握,又低声说了一句:“别担心,有我在呢。”
前方的两名婢女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对灯笼。
那是牡丹造型的精致红纸灯笼,而从灯笼内透出的,却并非温暖的火光,而是磷火般的青光。
进入了卧房,茗凤对两名婢女说了句“你们退下吧”,两名婢女似乎如临大赦,点点头忙退出门外,将门扉阖上了。透过窗缝,茗凤看到她们提着灯笼,互相扶掖着在雨中快步而行,仿佛急于逃离身后某种无形之物的追捕……
茗凤回过脸,只见新娘已在床边坐了下来。
也不知是谁,将一对茶杯口粗细的红蜡烛摆在了床头,正高高地烧着,蜡烛的香气四散飘逸。但纵使有蜡烛的光芒照耀,也无法驱散室内那股阴暗寒冷的氛围。
茗凤清楚,花紫菀已潜伏在了屏风后,加上在屋外伺机而动的慕容禛,有了这二位的护持,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底。她慢慢向新娘走去,注意到新娘的盖头上刺绣着一只猫。
那是一只小小的狸花猫,不同颜色的丝线在布面上彼此纠缠,细致地刺绣出蓬松的绒毛,一对黑溜溜的眼睛是凸出来的,也看不出究竟是用了特殊的绣线呢,还是刺绣者在上边缝缀了珠子,显得栩栩如生。这只猫正扬首望着一只蝴蝶,抬着浑圆的右爪,似乎要去扑蝶。
在新娘的盖头上,有刺绣猫儿戏蝶图样的吗?……
茗凤知道,猫扑蝴蝶的图样通常都是用来祝寿的,取“耄耋”的谐音,图个吉利。新娘的盖头上通常都会刺绣龙凤呈祥、鸳鸯戏水或是并蒂莲花、双飞蝴蝶这些寓意恩爱的图案。好吧,就算是有人想不走寻常路,要在盖头上刺绣猫儿,但至少也应当绣一双才是……
茗凤咬了咬牙,抬手将盖头一下子掀开。
出乎她意料,盖头下展露出的并不是恐怖的猫脸,而是一张少女俏丽的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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