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猫鬼小姐的婚礼(3)

茗凤回头一瞧,发现身后的少女不知何时又变作了一张猫脸,其目的显然是为了吓唬一下这批闲人。她现在看这张猫脸也看习惯了,反倒觉得有几分滑稽之感。
“大人,我们哥几个是担心您,才来……大人你后头那是个啥啊……”
“好奇的话,就一起跟过来看热闹吧。”
衙役们虽然害怕,但忍不住好奇,况且妖怪看起来已经被降住了,见茗凤头也不回地向前院走,也纷纷跟了上去。少女忽然一回头,咧了咧嘴,吓得一众衙役倒退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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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大堂内灯火通明。
慕容禛在大堂的门边站住,没有进去。茗凤发觉她好像更愿意待在黑暗的地方,便随她去了。
花紫菀一手揪着金老头的衣领,强行将他推到了猫少女面前。
先前,茗凤已经托付过几名衙役,要他们务必看好金老头,绝不能让这个阴恻恻满怀鬼胎的家伙有趁乱溜走的机会。金老头脸色铁青地揉着喉咙,目光阴骘,满脸的焦灼与不情愿,花紫菀在他身旁抱起手臂,向猫少女一指,冷笑道:“你看看,解释一下。”
金老头脸色顿时大变。
“来,金老伯,和你的女儿叙叙家常吧。”茗凤平静地说,“您能不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形?我从没听说您有个妖怪女儿。”
金老头叫道:“你们这是栽赃,是陷害!我女儿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妖怪?姓叶的毛头小子,不要以为你做了官儿就能为所欲为了,咱们做人要讲良心!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女儿,所以你们就一齐把我女儿设计暗害了,换了个怪物来栽赃我?我们虽然是升斗小民,可也没有就这么善罢甘休的道理,我告诉你,就算你——”
“得了,别装蒜了!”花紫菀打断了金老头的话,一把拧住了老头子的衣领,冷笑着一字一顿地道:“死老头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往我们家里头嫁猫鬼啊!”
底牌被掀开,金老头登时脸色焦黄,花紫菀轻描淡写地点破了新娘的真实身份,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不小的打击。
“‘嫁猫鬼’是怎么回事?”茗凤看了看颤抖如风中枯叶的金老头,又向花紫菀望去,想得到一个答案。
花紫菀把脸色由黄转白的金老头推到一边,就像丢掉一样令人厌恶的垃圾:“大人,猫鬼是一种巫蛊之术,是人类最邪门最残虐的黑巫术之一。其做法是将猫用残酷的手段杀死,再控制其魂魄,让其成为自己的奴隶,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施行黑巫术的人最终都会遭到业力反噬,这就是因果循环的道理。这老头背地里养着猫鬼来为自己牟利,但现在这只猫鬼的怨念和力量都变得越来越强大,他大概是控制不了了,才要把猫鬼‘嫁’出去——他惧怕自己会被多年来累积的业力所反噬,才会想用这么一个‘嫁猫鬼’的恶毒法子,把猫鬼硬塞给你,让你来替他承受他应遭的报应呢。”
茗凤回头看看猫少女。少女已恢复了干净光滑的脸庞,只是神情摄人,傲然而立,脸上带着一副怨毒的表情,死死地盯着金老头子。
金老头凶狠而惊恐地瞪了一眼猫少女,仿佛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她的喉咙,又仿佛恨不得拔腿就跑,一直逃到一个没有她的世界里去。他指着茗凤大嚷:“我没养猫鬼!我可是你岳父!你不去审那个鬼东西,反倒敢来审我,你真不知好歹!”
花紫菀轻蔑一笑:“得了,事态都发展到了这般地步,你还好意思说是我们大人的岳父呢?就算你是,审理你这种人,县太爷也可算是大义灭亲,值得旌表。”
金老头的脸色垮了下来。
自然,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养了猫鬼,毕竟《大明律》中明文记载,行巫蛊之术是极大的罪行……茗凤忖度着,又见金老头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嘶声叫着:“是那个鬼东西自己来缠我的,她在好几年前就附了我女儿的身,她把我的女儿吃掉了!她还控制了我们全家!”
“有件事我很好奇,”茗凤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在场的人都听清,“金老伯,听您所说的话,好像猫鬼是自己跑到您家里去的……但要告状,就要讲证据,你能不能把猫鬼来纠缠你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明一遍?”
金老头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猫鬼少女发出了一阵大笑。
“哎呀,我就是他养的呀!”少女笑着叫道,“是他活埋了我,也是他把我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的!”
“你住口!”金老头面目狰狞地吼道,“你这个怪物!一派胡言乱语!”
“我有冤枉!”猫少女嚷道。
“你是附了金琼华金小姐的身吗?”茗凤转向猫少女,“你现在所用的这个身体,是金小姐的?”
“对!但是我必须澄清,并不是我抢夺了琼华的身体!琼华是我的朋友,她在数年前就生了重病,她对生活没有指望,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在她临终前,她把这个身体让给了我,说我比她要勇敢,请我用她的身体摆脱控制,代替她作为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一派胡言!”金老头脸色死灰,大喊。茗凤忍不住望了慕容禛一眼,慕容禛的眼中流露出讥讽的笑意,向茗凤点了点头。
茗凤招招手让猫少女过来。
“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猫少女呆了一呆,半晌后答道:“琥珀女。——我叫琥珀女,这是琼华给我取的名字。”
“你和金琼华的关系很好?”
“是的,只有她是真心待我好的人……”
“明明是你把我女儿给——”金老头试图打断琥珀女的话。
“再插口就给你一顿板子啦!”花紫菀一拍桌子,冷声道。一旁的小衙役也威胁地把毛竹大板向地上顿了顿。金老头带着破罐破摔的表情,拿出了年轻时候做无赖刁棍的身段,干脆就地一坐,撒起泼来:“就算你们把我活活打死了,我也要说,这怪物完全是胡说八道!”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养猫鬼?”茗凤直接无视了金老头,问琥珀女。
“让我把事情都告诉你吧,这个金胜年轻时家中贫穷,后来他决定做生意,但他好吃懒做,并不是那块经商的料子,总是蚀本,别的事他也干不了……后来,他就决心用歪门邪道的法子来替自己赚大钱了。”琥珀女说,“几十年前,他从一个老人那里学到了制作和控制猫蛊的邪术。虽然那老人提前告知他,说使用这种邪术的人虽然在一段时期内得以享尽人间荣华,但那并不是永久的,相反,为一己之私欠下了业债之人,总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罪孽所反噬。但这老头鬼迷心窍,他说自己并不怕将来的事,只要这辈子享受够了,也就值得了,于是,那老人便把做猫鬼的法子教了他。”
“你是怎样知道这些事的?”茗凤问。
“他学做猫鬼之时我还没有出生,这些话是他后来对他夫人所说,我暗中听来的。”琥珀女叹了口气,“您想不想知道猫鬼怎样作法?那老人当年教给他,要将猫封入坛子闷死,在暗室中斋祭七七四十九天,这样,猫的魂魄就会被困在世间,临死前的怨气凝结不散,而这股怨气就是猫鬼力量的来源,只要对这种怨恨的力量加以控制,就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金老头是从哪里把你弄来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爷。从前我有妈妈,还有几个姐姐,不过她们如今肯定都死了,金胜把我从王家‘聘’出来,是三十三年前的事了……爷,我这就让你看看我最初的记忆吧。”
她从红袖之下抬起一只娇柔的小手,握住了茗凤的手,令人愕然的事情瞬间发生了,周遭县衙大堂的场景消失不见,茗凤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所小院里,和煦的阳光自头顶斜斜下照。大门被人敲响,一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妇人正坐在院里纳着一只鞋,听见这声音便将鞋放进针线筐里。她身穿干净的蓝布裙子,雪白的头发用一个银丝狄髻压住,上面簪着几件银头面,整个人显得素净整洁。
“那是我过去的主人,”琥珀女指着老妇人的背影,“她善于养猫在那一带是出了名的,谁家需要猫儿,总是愿意去家聘。她是个好人,但她实在没有识人的本事!”
老夫人打开了们,一名年轻人拎着一布袋东西,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茗凤马上看出那就是年轻时的金老头。金老头打开布袋,向老妇人展示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袋雪花细盐:“听说王奶奶家里新下了一窝小猫儿,我家中老鼠成灾,想要聘一只合适的猫儿回去养……”
老妇人便把金老头让进了家门。
茗凤明白了,她眼前所展现的正是一场“聘猫”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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