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我了？”
“对，我不要你了。”
“我不信！”
说出这话的人鱼反把她抱紧，司瑕差点被他怀中抱妹杀。
不过，想当然了，金尾人鱼的心性无比单纯，根本不存在得不到就毁掉这种偏激想法。所以司瑕没有怪他突然那么用力，只是轻轻挣扎着。
其实弥耶伦读不出魔女说要离开的那话到底是真是假，就像他也不懂为什么黑黢黢以前总是看着远方，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黑黢黢现在很难受，她肯定不想他知道。是的，他知道这点。而且他还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如果他真的听话就这么离开了，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是他从海里面捡到的第一个愿意留在他身边的色彩，他才不要让出去！更加不能失去！
随着人鱼的双臂越收越紧，差点被勒死的司瑕意识到这货力气有多大，连忙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才令他松开自己。
卧槽，这就是一直吃鱼的男人吗？怕了怕了！
她稍微整理了下自己，尤其是检查自己有没有被他捏伤。啧，这家伙真是有够没轻没重的……不过仔细算了下，自己现在一共说了五句话，但接下来只用五句话肯定没办法直接打发走人鱼。同样是脑子少根筋，这家伙跟维尔德还不一样，维尔德自称自己是个吟游诗人，对人类的文化很了解。所以，他看得懂司瑕写的字……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不，他不懂。
她就是拿了一封写着汉字的信把他钓开的，要说他现在在干嘛呢，呵呵，估计是哼哧哼哧地去查这是用哪种文字书写的情书吧。
对，他以为自己给他的那一封信是情书呢，专门在诺伊面前表演了一番：我老婆送的，你有吗？
诺伊的表情很精彩，精彩到司瑕都能感觉他的胃疼。明明是在笑，但笑容里充满“找机会埋了他吧”这种讯号。
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五句话能够说通的，所以，要让他们远离自己，别来打扰她的计划，就只能……调虎离山了。诶嘿，三十六计真好用！
司瑕爬上礁石的最高处，人鱼一般是在涨潮时才会上去，脱离了水对他们来说很难受。可这次弥耶伦还是跟过去了，司瑕回身，看他爬得那么辛苦还那么固执，抬手运起更加熟练的风元素，把他送到自己身边。
“黑黢黢！”弥耶伦高兴地唤了她一声，以为两人可以回到从前，他也如同从前那样靠过来想抱住她。
司瑕抵住他的肩膀，尽可能避开他的胸口。
“嗯？”人鱼的表情委委屈屈，充满不解。
“陪我看会儿星星。”蛇尾魔女开口，其实她在海上这段日子可以说全靠人鱼养活。虽然没有这位好邻居，她的日子会难过很多这倒是真的。可无非是鱼难弄点，鸟难抓点，下雨天更加会难受些。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
星星？虽然现在月亮还没有上来，可是这算一种邀请吧？最起码，她没有继续驱赶他离开。这算是好事了。
海风从微热带腥转向彻凉，金发人鱼的鱼尾触及到翻涌上来的海浪，身边的蛇尾魔女仰望着海天交接后模糊的界线。他凑过来，这次轻轻环住她，没有被推开，更没有被拒绝。
“那些人鱼说，我应该有一位王妃。”
“王妃可以孕育人鱼的血脉，也是可以一起化为泡沫的另一半。”
“黑黢黢，你来成为我的王妃好不好？”
司瑕没有说话，弥耶伦也习惯了她的沉默，此前的无数个日夜，他跟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今天他想要一个答案。
“请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不好？当然不好啊！她接下来要干一件大事啊！
就在刚才，司瑕做了个决定——其实是琢磨三十六计，切了。
咳咳，老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她不能狠下心伤害无辜还对自己好的人鱼男主，那么她就只能去找诅咒她的那个混账巫师了。
虽然她跟巫师无冤无仇……不对！这仇大了去！
那就，宰了他吧！
反正巫师一死，这诅咒也会解除。但是呢，要论如何回家的办法……她想想看，自己醒来时是在水里，据说那时候她还是条溺水的鱼。
那么，只要情景再现，她大概率就能找到“门”重新穿越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吧？
决定了，去把巫师打一顿，让他把诅咒解除了，然后她再变成鱼跳进水里。回去的第一件事，先冲到电脑前给那个作者留评道歉表示自己以后绝不嘴贱加手贱。
接着好好生活天天向上，歌唱社会主义好！穿越什么的，不要了不要了！
得不到回答的人鱼有些焦虑，更甚至他看着魔女扬起明艳笑意的面容都有些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即将发生。
弥耶伦下意识抓住司瑕，像只大金毛似的缠着她：“那个、那个……”
司瑕安抚地拍拍他，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浪潮不仅带来鱼和海藻，同时也有一些她这位好邻居的同类，年轻的人鱼从水中冒出，神色焦急又不敢靠得太近。她忽然想起来，这时候的弥耶伦是人鱼族的王了，他总是往返于海底火山之间，这也是导致魔女司瑕有机可乘抓住女主诺依威胁他的事件发生。
不过这次他不用担心了，没有魔女会危害他的生命，也不会去夺走他的幸福。
人鱼终究会快乐无忧地生活在海里，不会有变成泡沫的可能存在。
司瑕目光注视着那尾人鱼，示意弥耶伦跟人家离开，可他非得要一个答案，就刚才那个问题……啊，他问了什么来着？
一直在头脑风暴且思维相当跳跃的司瑕忘了刚才自己在吐槽什么，就胡乱地点点头，不管是什么，这条傻鱼的缠人程度看架势已经到了她不答应就不松开的程度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同意把人忽悠走再说，哼，马上她就换快石头待着！
人鱼走后，一切归为平静，然而，司瑕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答应诺伊会到岛上找他，现在她该怎么过去？她还是怕水啊！要命了！
所幸这个问题倒也不难解决，诺伊等得太久，他过来找她了。
感动异世的好闺蜜啊！
诺伊知道她来自异世，灵魂与他猜测的高冷有所出入，更在知道他原本是女儿身之后，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他曾经在与她的对话练习中问她：(性别，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不然怎么进厕所？就算是跨性别也不能进入与自己生理上性别相反的异形的厕所吧？)
他好像只是笑了，又问了一句：(那司瑕你是怎么看的？)
(诺伊就是诺伊，无论性别怎么改变，你还是那么善良呀。你不会进女厕所的，对吧？)他的笑容她看不懂，所以是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但诺伊不是，他像是在另一个频道说着自己不理解的问题。
(也许，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真，感受更加不可能一定就准确。)诺伊笑着，朝她伸手。(但是，不管如何，认定眼前的诺伊就是你认知里的诺伊吧。我们的故事应该从相遇的时候开始，而非存在于凭空想象之中，你说对吗？)
虽然当时听不懂，但她依旧大为震撼。不愧是女主，觉悟高啊！
(你接受了？)
(嗯，我明白了。)
尽管不知诺伊到底悟了啥，可司瑕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清了说开了，诺伊之后的表现也很通情达理，甚至没再说过会令她感到困扰的话。比如，告白啊什么的，咳咳咳！
而且来到海上之后，她的诅咒加重了，但相对的，咳血的症状也消失不见。诅咒对她的影响这么深，搞得她都不得不忧虑会不会带着这条蛇尾回到现代。如果那样的话……嘶，果然，她这双手还是要杀人吗？
诺伊摇曳着一张铺满鲜花的木排随浪而来，柔软的笑容，明媚的双眼，他好看得仿佛是神话传说里海中的浪花精灵，为踏上大海征途的冒险者奉上来自神明的馈赠。
他真好看啊！
漆黑蛇尾尽量避开海浪落在木排上，鲜花簇拥着两人，撑竿的法师笑问：“你的心情不错，看起来事情得到解决了。”
话虽这么说，但背过身去的人类眼底浮现阴霾，诅咒仍在，她的双腿还未回归。那条鱼还活着，他的对手还未减少。
因而，他才有了那句试探。
“不，我没有杀他。”司瑕很简单地说完，也不多做解释。“诺伊，能把你的禁咒借我吗？”
这是个相当过分的要求，根据诺伊所说，他现在所掌握的力量源于他已故的恩师。她这么开口，无异于夺人继承的遗产了……啊，她好没道德，忏悔两秒。
“你要杀谁？”
诶？居然这么淡定？！
司瑕觉得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毕竟这个世界里好像除了她之外，大家都对死亡很漠然。真是跟这里格格不入啊。
反正她是做不到除了吃饱肚子以外的杀戮就是了，格格不入就格格不入吧。
白皙的手捧起一朵黄色偏金的花，拥有墨绿秀发的魔女一手捧着花一手捏住她的尾尖。月光水光与木排上的一罩昏黄共同摹画她的姿态，危险而又决绝。
她的脸上再无笑容，语气冰冷地说出今天最后一句话：“我要杀死真正困缚我的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