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暖和的很,燃起的木兰香充斥着整个屋子。
顾暮刚将手里的物件放上桌子,李管家就敲响了房门。
侍女们端着热水与伤药进来,将物件都按列摆放好,又纷纷转身出去。
顾暮不习惯这般排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身来道谢。
李管家连连摆手,替屋内二人合上了门。
烛火摇曳,屋内重回安静。
顾暮避着伤口将外袍脱下,坐在凳子上动也不想动。
叶惘之用毛巾沾了水,将顾暮的手搭在自己膝上,小心擦拭着上面的尘土。毛巾碰到顾暮指尖的伤口时,纤细的手指猛地朝后缩去。
叶惘之皱起眉头,放轻了擦拭的动作,嘴上却是责备:“你现在知道疼了?往后做事可不许再如此莽撞。”
顾暮知晓叶惘之是心疼自己,便就不再回嘴,任由对方照顾。她歪头看着身前人将毛巾放入热水里,出声询问:“路上你说要给我个惊喜,是什么啊?”
叶惘之捡起顾暮另外一只手,抬眸轻笑道:“待会你便知道了。”他将顾暮的伤口都擦拭干净又抹上了药,才从怀中掏出小布袋来递给面前人。
顾暮凑上去瞧了瞧,好奇问:“里面是什么?”
“玉脂膏。”叶惘之从桌上端起姜茶,放在唇边吹凉了些,才说道:“还有徐婶叫我带给你的红糖。”
顾暮闻言眸子顿时一亮,她满是兴奋地开口道:“你见着徐婶了?她最近怎么样?身体可还好吗?”
叶惘之看她如此模样,也跟着高兴:“一切都好。在临安居时你就念叨着玉脂膏。今日我替你买了些,这样可能当做惊喜?”
顾暮连连点头,语气中透着欢喜:“当然算是惊喜。我手不方便,你快点递给我一块。”
叶惘之将姜茶递到顾暮面前,莞尔道:“你先将这姜茶喝了。糕点等之后再说。”
顾暮就着叶惘之的手轻抿着茶水,抬眸时无意瞥见对方袖口的潮湿。她心中微动,抬头道:“你喝吧,我受不了这个味道。”
“不喜欢也得喝,不然等感冒了有你哭的。”叶惘之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朝桌上指了指,“这杯是我的,等你喝完我再喝。”
顾暮见他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心中暗自高兴。她赶忙低下头去,飞快地将杯中姜茶喝了个干净,而后扬起脸,语气中带着小炫耀:“我喝完啦,该你了。”
叶惘之见状就笑了,将空茶杯放在桌面上,又从怀中掏出个纸袋来。他将袋子给展开,拿出块糕点递到顾暮面前莞尔道“尝尝吧,看看还是不是一直念叨的味道?”
顾暮也不管指尖缠着绷的带,赶忙将糕点接过,催促道:“我自己来就行,你赶紧把姜茶给喝了。”
叶惘之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剩下的糕点全部摆在碟子上,才拿过另外的那一杯。
瓷碟子上的糕点表皮晶莹剔透,隐约还能望见里面细腻的豆沙馅。每块玉脂膏上都点着一粒相思豆,小小红缀在白色的表层上,很是好看。
顾暮将糕点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口。唇齿间顿时充斥着香甜,和记忆中无半分差别。她迟疑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糕点,紫红的馅料从小口中溢出来了些。
顾暮微微垂眸,忍着眼底的湿润,轻声道:“惘之。”
叶惘之闻言,抬步走上前来,略带疑惑地扬起眉。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顾暮便伸出手环抱住身前人的腰,将脑袋倚在对方怀中。
许久等不到顾暮说话,叶惘之低下头轻声呼唤着姑娘的名字,却只听见怀中人浅浅的呼吸声。
顾暮竟是依着自己睡着了。叶惘之不觉垂眸轻笑,叹道:“傻丫头。”
叶惘之小心翼翼地将顾暮抱到床上,放轻动作为她掩好被角。叶惘之依着床头坐下,在烛光中望着心上的姑娘,他弯下腰来,亲吻上顾暮的额头。
烛火发出温暖的光,将二人包裹其中。
鸟啼渐渐,日头初上。
朝堂中百官肃然而立,高台上的那位身穿黄色长袍,头戴镶玉帝冕,袍上九龙盘卧于沧海中,旒丝晃动间,尽显威仪。
龙椅上所坐之人,正是大瑞当今的圣上欧阳还。
顾如烈被定叛国之罪,支持太子的朝臣虽心中急切,但谁也不敢去触怒龙颜。
大殿内气氛沉重,没有人敢率先出声。
薛仪与叶宏殊悄然对视一眼,率先走出朝臣之中。一番礼节后,他出声打破沉默,道:“陛下,臣以为太子之事还有待商榷。”
欧阳还眯起眸子,昂首道:“薛总司这是,不满朕的决定?”
这般语气 ,自己显然是犯了大忌。
薛仪连忙跪下,他双眉蹙起,汗水顺着脸颊滑下,仍是咬牙坚持:“微臣不敢。只是太子之事太过蹊跷,微臣以为应当调查清楚再做论断。”
欧阳还听罢,竟是朗声大笑起来。
众臣们摸不着皇上心思,互相对视着,大气都不敢出。
欧阳还笑罢,竟转颜怒道:“好一句不敢。朕是大瑞的皇帝,朕做什么的都是天理!来人,将薛仪给朕拖下去,杖打五十。朕倒想看看,你薛总司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薛仪早已年过半百,又是一届文臣,哪里挨打得如此酷刑。这番指令下达,朝堂上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薛仪面色惨白,瞬间瘫软在地上,嘴里仍是坚持着:“陛下,万万不可轻易定论啊……陛下……”
殿门被打开,门外的守卫步入殿内。他们仿佛是早已习惯了这般情节,毫无怜悯地将瘫倒之人朝外拖去。薛仪却突然挣扎起来,声声如泣:“陛下!太子宅心仁厚,绝不可能做大逆不道之事啊!”
他话还并未说完,殿门却是‘砰’地一声被关上。众臣皆是一颤,纷纷收回视线。
欧阳还眼中尽是不耐,摆手问:“还有何事?”
台下有一人站出,开口便道:“回禀陛下,我儿杜思齐以赴边关,拿来了叛军的书信,确是前镇国将军顾如烈笔记无误”。
说话那人双眸好似鹰眼,鬓角泛白,鼻梁高挺,正是当今左相杜且及。话必,他又是一躬身,双手呈上一物:恰是叛军的来往书信。
欧阳还暗暗扬起唇角,眼神微瞥。
身边的曹公公知晓其意,忙碎着步子走了下去,将所呈的信件回递与皇上。
欧阳还沉眸读毕,却是一抬手将信件砸下,怒道:“这顾如烈当真是没错杀!”
书信滚下台阶,停在了叶宏殊面前。
杜且及敛了神色,将身子又弯的低了些,是一副的恭敬:“皇上息怒,这顾如烈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介武生。他如今有这般举动,或许也是遵守命令。”
杜且及抬眸观察着圣上的表情,便是点到为止,不再说了。
欧阳还沉声道:“这么说,这欧阳尚初是真有异心?”
杜且及忙开口道:“臣不敢妄加定论,只是这—”
“陛下不必多虑。”叶宏殊是一步站出,打断了他的话:“太子被禁足于偏府,来往的书信都有专人检查。瀚北蛮夷本就狡诈,这信或许就是一计,想让陛下对太子再起猜忌。”
“再起猜疑?”杜且及讽刺道:“不知叶丞相说的太子,可是那有通敌之嫌的皇长子?”
叶宏殊毫无畏惧,他看着高处那人道:“还望陛下莫信小人谗言,明察太子通敌一事。”话必,他又是一躬身,将礼数做得周全。
话音落地,像是举起了旗帜。有了出头之人,那些支持太子却害怕触及自身的朝臣们纷纷跟着附和。
纵观朝堂,满是一片“请陛下明察”。
杜且及并不做声,默默直起身子。身后同僚忙投来询问之意,他眼神一动,暗示莫要慌。
果不其然,杜且及便察觉出高台之人忍下的怒意。欧阳尚初在民间百姓中备受爱戴,欧阳还本就这个长子心存猜忌,如今叶宏殊又率着那些官员这般作为,嘴上虽说着“请”,但行为大有威胁逼迫之意。
这步棋下得如此心急,想必他是真慌了神。
“够了!”欧阳还一挥手,扬声历呵,“朕早有定夺,此事莫要再提!”
臣子们心头皆是一颤,纷纷低下头去避开圣上的眼神,齐声道:“陛下息怒。”
大殿中气氛沉闷,台下众臣是各怀各的心思。
曹公公见此番难以收场,忙弯下要来低声劝慰:“陛下…”
欧阳还双手攥拳,狠狠喘着粗气。他双眉紧蹙,难掩怒容,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提出来!”
底下无人应声。
瞬间的寂静宛若是一把刀,狠狠插在了欧阳还的心上。他绷紧了脸,克制着胸中难以平息怒火:“不提?那就退朝!”
方才的那般情景,倒是让欧阳还更加记恨起自己的长子来。今日是百官觐见,指不定哪日,他们便会簇拥那太子前来殿前逼宫。
耳边响起群臣的叩拜礼,欧阳还却是一阵冷哼,心道:自己那个儿子可真是耍地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