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境之内,凡人勿进。
“看来你的小媳妇不是很关心你啊。”
顾约用手掸了掸灰尘,喝了口茶。
“那是你看不出来。”
应未眠躺在床上,声音很小,身上的血渍还没有擦尽,眼睛却早已蒙上了白纱,垂到地上。
侍女出出进进,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天色很暗,雷雨交加,顾约随手剥了一颗橘子,一整个放进了口中。
“就是说啊,她那人没有心。”
顾约含糊的说着话,皱了皱眉,似是觉得酸。
“你不了解怎会知道?”
顾约闻言挑了挑眉,丢掉手中的橘子皮。
“心思太重,况且应龙对她很感兴趣啊。”
屋外雨声淹没了屋内的话语声,蓬莱山中灯火长明,彻夜不休。
黑暗之中,空落蜷缩在角落阴影之中,四周不断有着谩骂声和鞭子抽地的声音。
“这贱人跑哪儿去了!该死!”
“快,去搜!”
“别让她跑跑了!”
上次的那三个女神仙挥舞着鞭子,瞧着四周,天兵恭敬的回答着是。
空落尽量将自己缩到角落,整个头埋到双腿间,咬着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忽然四周灯火一亮,空落暗感不妙,立刻起身却被为首的女神仙踢倒在地。
“在这。”
女神仙挑了挑眉,将鞭子抽打在空落的身上,空落下意识的去接,却被鞭子将整个手掌弄得血肉模糊。
血滴的到处都是,三人将空落围在角落,见空落反抗,直接将其提起再摔下。
“啊。”
空落咬着唇,忍气吞声,如今在仙界无依无靠,唯有一点信仰能活下去。
“果真是强啊,如此都不出声。”
为首的女神仙直接将手指咬破,血落在空落身上,不知为什么血滴之处会有火焰燃烧之痛,全身都像是在燃烧。
鞭子一下下抽打在空落肌肤上,昏死过去又被焦醒,身上没有一处好肉,血肉模糊。
三人将空落踢到雨夜之中,雨水低落在血肉上,疼的令人发指。
她们似是不太满足,抓起空落的头发,提到了三生石边上。三生石上的名字令三人很是嫉妒。
“凭什么是她。”
三人将空落的头无数次的撞在三生石上,一下又一下,头破血流也不放过。
血滴不到三生石上,由着三生石的冲击和头皮的疼痛,空落痛的叫不出声,已然是接受了现实。
“你,用这灵刃将这三生石上你的名字去掉,我们就对你网开一面。”
空落看着面前的灵刃,丝毫不犹豫,但是三生石确实不让人靠近,导致空落一次次的被击飞。
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手抱胸戏谑的看着。
空落看着三生石上的名字,想着如今的一切,一次次的冲上去,泪珠不断滑落,全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但偏偏她自愈能力强,不一会儿便露出新的肌肤。
空落的手不成人样,只余三根手指,和半个手掌,血滴了一片,形成一个小血泊。
三生石似是也有心,不惹看下去,空落手中的灵刃一刀刀的落在上面,但就是划不掉自己的名字。
雨将空落淋湿,不一会儿空落身上的肌肤便完好无损,三人见状也是震惊了下,随后又挥舞起了鞭子,狠狠地抽打。
一次次的血肉模糊,一次次的完好如初,令空落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空落尝试想用灵刃终结自己这悲惨的一生,但想想还有母后,秋怀,便放下了。
翌日,雨还是下着,空落呆呆的来到三生石旁,手慢慢的抚上应未眠的名字。
雨将空落整个人都打湿了,衣服黏在肌肤上,发丝上落下水珠,空落试图用手擦去上面自己的名字,但直到手指血肉模糊它都还完好无初。
空落的泪没有停过,一直在流,血落在雨水上,化成了朵朵红花。
“三生石,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诉求,我只求你能把我的名字永生永世都不要出现。”
空落哭着哭着便仰头笑了起来,雨水冲刷着脸颊,有些落入微微开合的嘴唇中。空落被雨水呛到了,咳嗽了几声,瞧了瞧四周。
随后将藏于袖中的灵刃拿出,一刀刀插入心脏周边,硬生生的将心给剜了出来,心脏血淋淋的背她握在手掌心。
空落虚弱的倒在三生石上,忽然眼前有只流萤飞过。
少女迟疑了下,随后伸手想要去抓住,但手抓了个寂寞,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
空落看见了天光大亮,应未眠就站在前方伸着手等着她过来。
空落想要起身,但自己早就没了力气,身体全身都在痛。
“应未眠,我撑不下去了……”
空落的脸上展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看见了在皇朝中一遍遍喊自己阿姊的空秋怀,在日月山时所见的流萤。
空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来一辈子就这么苦,别人都是甜的或者苦中带甜,但她却是完完整整的苦,苦到发酸。
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命运为何如此造作人。为何要这么折磨自己,两世……两世啊……
少女终是闭上了眼睛,像是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为何雨不再落在空落的身上,一遇到她便绕道了,似是也在心疼她罢。
微风拂过脸颊,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少女的脸上,无比柔和,栀子的花香弥漫在屋内,女子仅管睡着了还在说着《野有蔓草》。
少女如花似玉的年纪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她叫空落,但她一生不得安宁,一生卑贱到骨子里。
三日后,婚期如约,大殿之内红纱绕梁,空宛身着大红衣伫立在大殿中央,手执大红婚扇,花瓣布满了整个大殿。声乐不止,人络绎不绝,贺礼不停地往里拿。
红色的拖尾直至大殿之外,侍女提着宫灯,为顾约引路。
顾约的一身黑衣与今日格格不入,红发整个披散下来,眼神有着数不尽的疲惫。
帝俊眯起眼睛,众神似是也觉得不妥,但伏羲还未说话,也只能闭着。
顾约缓缓走向空宛,将她的婚扇拿下,不带任何犹豫吻上了她的唇。
四周万籁俱静,似是都没有料到。空宛一瞬间呆住,但反应过来,顾约的唇早已离开。
“礼成吧,今日就散了吧。”
顾约的话就这么丢下,随后负手匆匆离去,空宛试图去握住他的手,但顾约似是故意躲避。
大殿之内只留下空宛一人伫立在中央,忽然一众天兵闯入殿内,无比慌乱。
“禀,禀天帝!”
帝俊揉了揉眉心,抬了抬手。
“眠居的那位……在三生石旁挖了自己的心,已没了气息。”
空宛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那天兵,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
“你没有乱说?!”
天兵低下头来,颤颤巍巍的摇了摇头。
空宛不停地问着,不敢相信,这一切都这么的潦草,明明不一样啊。
空宛看了看四周,不顾一切提着厚重的拖尾,往三生石那跑,因动作太大,头上的发钗都在跑的时候掉落了一部分。
帝俊起身也往三生石那走,众神也不敢耽搁。
一路上小雨绵绵,婚服上早已有了水渍和些许污泥,空宛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看到远处的血泊中的空落,才停下来。
血泊之中,空落胸膛处的大窟窿还在流着血,发丝贴在脸颊,白衣早已被染红。
帝俊匆匆的赶来,看到这场面也被惊到了,随后抬了抬手,吩咐天兵天将将空落抬下去。
空宛伸出手想要去摸空落的手,握住后是无止境冰冷。她明明是这么怕冷的一个人啊,却在大雨瓢泼的日子只着薄裳。她也是怕疼的,却能自己剜了心,一点一滴的在痛苦中死去。
今日本是空宛大婚的日子,却也是空宛最难过的一天,不过片刻,她便将喜庆的红衣褪下,穿上了厚重的白衣。
大殿之内的红绸还未撤下,空宛呆呆的坐在顾约身旁。
“与皇朝合议最好快些提上日程,不可耽搁。皇……烛龙之妻空落风光大葬。”
这一日是无比的煎熬,空宛无声的趴在空落的棺材边哭泣。
“不哭了。”
顾约似是也是心疼,给空宛递去纸巾。
“顾约,你说,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空宛抽泣着说,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明明能摆脱这些的,她明明有我就会好起来的,为什么……”
空宛将头埋入顾约的怀抱,攥紧了他的衣袖。
“其实这样也好,少了许多苦难,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那时候就应该让空秋怀将她弄走,不,这样她更不快乐了。”
蓬莱山的应未眠接到消息时愣住了,想要起身寻找回仙界的路,但且因为看不到而摔了一跤。
一旁的侍女忙去扶。
“是真的吗。”
应未眠的声音无悲无喜,但他攥着信纸的手却在抖。
“回神上,是的,听说已经葬了。”
应未眠闻言,整个人跌倒到地上,似是不敢相信拉住侍女的衣摆,可是随后只是摆了摆手令其退下。
应未眠摸索着四周的物什,慢慢地起身,向前摸索着走去。
外面依旧天光暗淡,应未眠将手放在案桌上,随意的摸索,东西都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直到摸到自己心里念着得东西的一角,手中的速度不断加快,将那东西放在心口。
那是一枚香囊,里面装的是安神的草药,香囊绣着栀子花的图案。应未眠直到空落睡时常常梦魇,便想着替她去寻些安神的来。
他还在神寺求了她的永世平安,他虽然是神仙,但终究不能护她长久,于是他向各神跪拜,为她祈福,跪遍了所有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