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读三千遍你

之后的几年,空落的魂魄久久不能散,只是每日跟在应未眠身后,有时无聊了还会对他手打脚踢。
一日大雪,应未眠立在空落的墓碑前,大雪将宫墙掩没,世人都说宫里的生活无聊至极,还要用处几分心机,但空落不这么觉得,应未眠会给她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明明就是个开心的地方。
“害,应未眠,我想你了,怎么办?”
空落托着腮坐在墓碑上面,双脚的不停晃悠。
应未眠只是看了几眼,随后将伞放下,替空落挡了挡风雪便离去了。
“哎,应未眠!这么这么快就走了。”
应未眠这一走就是好多年,空落无聊至极,但始终出不了这方圆百里。直到这宫里越来越热闹,宫殿之外还能听见嬉戏声,还时不时又扇人巴掌的声音。
这里早就生杂草落了灰,空落每日看着太阳生气又降落,偏偏应未眠就是不来看自己。
直到有一日,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她身上带着包袱,脸上的灰不断,像是从哪儿爬出来的。
空落仔细的瞧着她,毕竟多年不来人,空落早以为这没人了。
“这怎么这么荒芜啊。”
那少女的声音活泼至极,像极了年轻时的空落。
女子身旁的侍女哆哆嗖嗖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主子,咱们要不走吧,这里可是皇宫禁地!”
那女子一听也毫不畏惧,竟直接坐在了空落身前。
“小姑娘,你谁啊,怎么能随便坐人坟头!”
空落生气的叉着腰,但视线却被女子腰上的玉佩吸引,她也有一块一样的。
那是应未眠说外国使臣进贡的,唯有一块,只是赠与了空落。
空落噘着嘴,试图不让自己难过。
“好啊,应未眠,你还真的纳妃了。”
空落越说越委屈。
“应未眠我不想你了,我生气了……”
那女子也不久留,听着外面巡逻的声音,立刻逃了。却好像被人给捉住了,那道声音熟悉至极,是往日整日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
但他如今却笑着指责那女子,像极了空落还在的时候。
空落叹了口气,也只能接受,逐渐化作零星点点消散。
“应未眠,你要幸福啊。”
小河边上,空落拿着树枝在空中比比划划几下,像是在舞剑,左化右扫,身后的背篓里的鱼却被她震得口吐白沫。
“嘿!哈!”
少女的笑容灿烂,天真无邪,倒像是个真正的女剑客。
周边的桑叶因着风簌簌的飘动,河上划过一叶轻舟,似是文人墨客在作诗,此处没什么好光景,但出奇的寂静。
空落远远望去,悄然看见一个身影,月白衣的男子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放在身后,意气风发,貌比潘安。
空落深深的陷了进去,停下了舞树枝的手,眺望着那叶轻舟上的人,那人实在生的俊俏,用空落唯一有点墨水的话来说就是。
公子世无双。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空落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行了一礼,二人眼睛对视,空落竟一时逃避,用树枝来抵挡他的视线,脸上的绯红一大坨。
空落摸着自己发烫的脸,拍了拍,试图让自己清醒,但看回去时,轻舟已远走,只留下那一抹背影。
空落跺了跺脚,恨自己的怯弱,早知道就先喊一句,但这样真的不合礼数。
空落越想越懊恼,最后只能悻悻回了家,鱼没捉几条,被阿娘骂了一顿。
深夜,空落托腮瞧着窗外的桑树,万丰拂过发丝,繁星点缀着夜空。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空落的语气带着几分叹气,相思之情要如何解啊,就像桑树的叶子由柔美到肥厚,感情越来越深,想念一个人的身影这念头便越发强烈。
这之后,空落便会时常来到河边,翘首以盼,盼轻舟再次划来,盼他的声音再次出现自己的眼中,盼君子对自己一笑。
果然只要心愿够强烈,上天就会听到,半月后,空落又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两人四目相对,早已没了第一次见面的羞涩。
空落有些羞怯的看着,那人像是也羞了,若隐若现能看见脸颊的绯红。
二人只是相视一笑,便胜过许多美景。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空落的声音带着少女的羞涩,也带着几分激动,想要继续说下去,但又怕他会拒绝自己的告白。
少女便将这心事给掩藏了起来,那男子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同伴叫去了。这次空落只能默默注视轻舟的远去,心中的想念越来越重,那份期盼溢出了心底,那日想要当女剑客的空落心思早已不在。
只是每日去采几个桑叶,唱着那歌谣。可突然整个世界都变得狭小了起来,空落的视线里只想着那一抹背影,心里占满了他的位置。
直到那次的又一次见面,轻舟向空落越靠越近,那心心念念的人来到了眼前,空落一时觉得花了眼,赶忙揉了揉眼睛,但发现是真的时,内心小鹿乱撞,已经想好日后生几个娃了!
那人的声音温柔清澈,哼唱着歌谣,缓缓走近空落。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姑娘,乐且有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姑娘,我心则喜。”
那人的手想要触碰空落的手,但出于礼法还是缩回了。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姑娘,锡我百朋。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姑娘,我心则休。”
(全诗改编自诗经《小雅·菁菁者莪》)
“在下应未眠,不知姑娘芳名?”
空落愣了愣,随后结结巴巴的回答。
“空,空,空落!”
空落说完不再看应未眠,只是独自扣着手中的巾帕,不知道要怎么样。
“在下心悦空落姑娘已久,如若姑娘允的话,半月后,且半月在下带着聘礼来提亲!”
应未眠似是觉得空落不信,还硬要去发个誓,空落哎了几声,伸手去阻止。
二人的手相碰,只不过一会儿就意识到了,立刻分开。
“同意的……”
空落此时说话像只蚊子,细小无声,但应未眠却是真真实实的听到了,兴奋到急忙要跟自己的同伴分享,但转错了方向。
这次空落的心放了下来,只待那天他来提亲,少女的心思长的疯狂,整日拿着他送他的玉佩。
甚至还让同村的人交她习字。
空落第一次写应未眠的名字歪歪扭扭的,田里的牛看了都要摇摇头。
第二次便是好了些,百遍后虽不说字迹娟秀,但起码看得懂了些。
但是空落越写越发觉得不认识这几个字了,干脆直接每日念着他的名字。
“应未眠,应未眠,应未眠。”
每日每夜,盼东盼西,辗转反侧。
每日的幻想本是美好的,但天意弄人,总要对平苦百姓。
这日天气意外的晴朗,村口的二傻子却急急忙忙的拉着空落来到村口。
“二傻子,怎么了?”
空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抬头看着熟悉的男子,却不是自己日盼夜盼的那个。
“空落姑娘,未眠让在下传递书信。”
那人着急忙慌的将信递给空落,空落心中狐疑的接过,但信中的开篇第一句便将空落愣住了。
“真的吗?”
空落的声音很是颤抖,但还是往下看了:
空落姑娘亲启:
深感抱歉,在下要失约了,那日表露心意后,在下便匆忙回家向父母禀明了心意,但天意弄人,两情相悦却名当户不对,在下对姑娘的情属实,但父母之命不可违,姑娘,在下甚是想念,但仅仅于此罢。
信中的内容超出预料,每日盼的人却亲笔告诉她要娶他人了。
“姑娘,若是有意,可去远远瞧上几眼。”
空落有着一瞬间的怨恨,怨他的不作为,恨他的失约,但更多的却是悲伤。
空落跟随男子去了城郊,恰巧正好赶上他娶亲的日子,满城挂着红绸以及红灯笼,街上你来我往,无疑不是庆祝。
马上的他是多么的英俊无比,让自己夜思暮想,但空落不敢上前去打扰,她远远的瞧了,那新娘子的确极美。
身旁的人似是不忍心自己落泪,急忙递来了巾帕。
空落擦拭着泪花,看着送亲队伍远去,马上的红衣背影与那日初见时的月白衣重合,天意弄人,却恰恰说明了名当户对,天造地设是有多么的重要。
鞭炮和锣鼓声想了一路,空落亦远远的跟了一路,只是在远处望着他,便心满意足。
路上的行人纷纷夸赞着: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公子,青最后帮个忙吧。”
空落的声音淡淡的,心中满是苦涩。
“翌日且跟他说,如鼓琴瑟,花开并蒂,勿念。”
空落说完转身离去,马上的应未眠似是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一眼,便一眼看到人群中空落远去的背影。
二人的目光没有对视,这一望就是许久,二人的情只能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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