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弄错了，不过不怪你。”沈世初将水瓢放在了一旁，“是我没跟你说清楚。村里有共用的水井，我们都是喝那里的水，池塘的水……一般都是不用的，最多不过浣衣时用一下。”
顾舟舟羞愧得无地自容：“对不起，我应该先问问你的。”
“无妨，我再去几趟就好了。”
沈世初说着就拖着水缸往外走去，走出不远就将缸里的污水全倒了，又拎到池塘边洗刷干净了才拖了回来。
“我去打水，劳烦你煮一下粥。”
“好。”
顾舟舟立刻择起菜来，沈世初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回来了一趟。
他用干净的水将水缸冲洗了一遍，而后才把干净的水倒了进去，又放了一桶水在顾舟舟身旁不远处，方便她洗菜淘米。
瞧着沈世初这么辛苦，顾舟舟也不敢浪费水，先淘了米，再用淘米水洗菜，最后又把水浇在了门口的菜地里。
沈世初跑了五趟，这水缸才填满了。
顾舟舟的菜粥也熬好了。
望着桌上简简单单的两碗菜粥，顾舟舟的心里有些愧疚。
这一整天，沈世初干的都是力气活，到了晚上却一点油星不见，半夜肯定是要饿得发虚的。
偏偏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别说是油星了，连个馒头都没有。
沈世初倒是察觉了她的情绪，宽慰道：“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之前，经常饿肚子，都是靠邻里接济才熬过来的。能有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已然很是知足了。”
“那你多吃点，我晚上做了不少。”
“嗯，明日我尽量多猎些猎物回来。”
“好。”
顾舟舟想起了池塘里的莲蓬，试探着开了口。
“那个池塘，有主人吗？”
“不曾有过。”沈世初扭头看她，“怎么了？”
“我瞧着那池塘里有许多莲蓬，可以吃的，淤泥底下也应当会有莲藕，但是不好挖。我不会水，采不到莲蓬。”
沈世初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听着顾舟舟的话逐渐皱起了眉头。
瞧见他这副模样，顾舟舟赶忙劝说道：“我盘算过了，那莲蓬要是全采下来，煮成粥，可以吃上小半月了。”
沈世初迟疑半晌，烛光照得他的脸一阵明一阵暗的，看的顾舟舟提心吊胆。
“你……”沈世初有些犹疑，“你是不是嫌我穷？”
顾舟舟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明白沈世初怎么会这么想。
她慌忙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菜地里的收成还要等，还多了一个我。两个人总要想办法填饱肚子吧？”
沈世初不语。
顾舟舟说的也是实话，多一张嘴不只是多一个碗和一双筷子的事情。
家里没有余粮，她多考虑一些，也是为了他们两人着想。
“我明白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不会让你做无米炊。”沈世初说着就起了身，“吃完后碗筷放那我来洗，你早些歇息。”
“好。”
收拾完碗筷，望着房间里唯一的床，顾舟舟刚想开口和沈世初换个位置睡，沈世初却径直在地上躺了下来。
“睡吧。”
“那什么……我们挤一挤，还是可以睡得下的。”
“天热，不挤了。过两日，就有新床了。”
顾舟舟也不再和他争，大不了她多干一点活，再少吃一点，让他好好歇歇就是了。
听着床上的呼吸声逐渐均匀，沈世初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向屋外走去，站在门口往屋内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睡得安稳，没有要醒的迹象。
屋外不远处的树下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候着了，见着沈世初走过来立刻跪下行了个礼。
“主子。”
“叫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那人毕恭毕敬地答道：“查过了，顾舟舟原是京城顾家的庶出女，但家中妾室争宠，将她送出给下人养了。之后的，主子便知道了。”
沈世初听着这话眉头微蹙。
“顾家的？”
“是。”
“没有别的了？”
“没有可疑的地方。”那人抬头看向沈世初，“主子若是疑心，不如直接……”
沈世初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顾舟舟那么纤细的脖子，都用不着刀，他一只手就能要了她的命。
但一想起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像是知情的模样。
只可惜偏偏是顾家的人。
沈世初摩挲着指腹：“她……和顾家可还有过什么联系？”
陈贺回道：“不曾，自从被府中妾室送出之后，至今十五年，从未和顾家有过丝毫联系。那妾室本是叫那下人直接杀了她，但那下人心中不忍，顾舟舟这才得了一条命。”
沈世初眉头微蹙，他垂下眸，喃喃道：“没有联系就好……”
“主子，京城那边有动静了。”
“不急，让他们动，与咱们无关。”
“是。”
沈世初转身回到屋内，顾舟舟睡得正香。
不知是不是夜间燥热，被子被踢到了一旁。
沈世初伸手替她改盖上被子，看着顾舟舟的脸，心中杀意渐起。
他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奸细。
如果她不是顾家人，那他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手覆上顾舟舟纤细的脖子，沈世初正犹豫时却听见了她的梦话。
“……想回家……我想回家……”
沈世初收了手，目光复杂的看了她许久。
若是有异动，再杀也不迟。
顾舟舟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却听见外面喧闹不止，沈世初瞥见她醒了，慌忙关上了门窗，而后就出去了。
只听外面有人吵闹了起来。
“沈大哥，你这新媳妇怎么让你睡地上啊？”
“就是啊，好不容易娶个媳妇，结果是个母老虎！”
一阵哄笑声，笑得顾舟舟脸上都是热的。
也是她疏忽了，这里说到底只是一个小村子，新婚夫妻不睡在一块，在旁人看来就是笑话。
顾舟舟赶忙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出去为沈世初说几句话。
正当顾舟舟想着怎么挽回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了沈世初的背影，他面不改色。
沈世初正准备回答，却听见身后有声音。
一回头，顾舟舟从房内慢慢走出来。
众人见着顾舟舟出来了，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试图取个乐。
“顾妹子，这才成婚多久啊，怎么就让你夫君睡地上？”
“就是啊！”
“沈兄弟顶好个人，你可不能欺负他。”
“原先瞧着顾姑娘挺温婉的，怎么着一结了婚，反倒成了个母老虎了？哈哈哈！”
人群哄哄闹闹，都在笑她。
沈世初一伸手，就将顾舟舟护在身后：“天热，床太小，我怕热着她。”
起哄的人又笑：“沈兄弟，你这么护着你媳妇，才成婚就把床给了她，那以后她要是要星星要月亮，你是不是也得给她摘下来？”
人群一阵哄笑，沈世初也不急，等着大家笑完了，才开口说话。
“是。今日床小，我便给她造床，明日她要星星月亮，我也给她摘。”
顿时间，那些来看笑话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沈世初一句话引得人群里不少妇女纷纷看向了自家丈夫，那些个男人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倒是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训起自家丈夫来了。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人正拎着自己丈夫的耳朵，满脸的愤懑。
“瞧瞧人家，多疼自己媳妇！再瞧瞧你！”
有一就有二，人群里很快爆发出一阵骚动。
“人家小沈活该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来看人家的笑话，你这才真是笑话！走，回家！”
“老婆！轻点轻点！”
有家室的都被自己老婆给拎了回去，剩下那些人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纷纷散去。
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沈世初这才看向顾舟舟，脸上神色有些愧疚。
“对不住，我应当收拾好再出去，叫你为难了。”
顾舟舟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都这个时候了，也该起了。”顾舟舟看着散去的人群，脸有些红，“多谢你。”
沈世初也低着头：“应该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像这种时候，还是第一次。
顾舟舟目光闪躲，沈世初也干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
“我今日要出门，大约傍晚前就会回来。我买了包子，放在锅里了，你今日将就吃吃。还有这只野鸡，不必等我，你想吃就吃。”
顾舟舟看着篮子里的野鸡，已经用滚水去了毛，内脏这一次给她留下了，是只母鸡，里面还有蛋，都洗得干干净净，放在那里，等着她去用。
昨天的叫花鸡顾舟舟都没吃到两口就全进了沈世初的肚子，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开荤。
顾舟舟一下子笑得弯起眼：“好，我做好晚饭等你回来。”
沈世初一怔，慌忙挪开目光：“你就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实在无聊可以去找赵婶聊聊天。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不安稳，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等我回来给你撑腰。”
扔下这么一段话，沈世初就匆匆忙忙出了院子，不敢再看她一眼，只留下一个慌乱的背影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