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顾舟舟的声音里也不由得染上几分笑意。
“是，我夫君待我极好，所以我也不忍心看他辛苦，也想为他分担一份养家的责任。”顾舟舟说罢笑了起来，“赵夫人若是喜欢这蚕丝扇，这便当做是见面礼送给夫人了，算是多谢赵老爷当日照顾我家生意。”
赵夫人若有所思：“你这蚕丝，若是纺成布，需要多久？”
“您若是要等，恐怕要等上许久。”顾舟舟实话实说，“我还不曾与哪家织布坊合作，这蚕丝眼下是成不了布。但多谢赵夫人提点，今日回去之后，我就去打探，纺成布匹之后，定然先送一匹来赵家，以答谢赵夫人的恩情。”
顾舟舟一句接一句的话把赵夫人捧上了天，瞧着这姑娘如此识相，也算是乐意提拔她一下。
赵夫人面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下个单子。我府上有两个女儿，这蚕丝扇和丝绸，你都替我备上三份。若是还有什么新花样，你也都一并按府上女眷的人数备着，价格就一律按南边的价格来算，不会亏了你的。”
赵夫人话音刚刚落下，身后的侍女就上前递上了一个钱袋子。
“这里头是二百两银票，是定金，还有一些碎银子，算是赏钱了。待你将货物送来后，还有五百两的尾款，到时候一并给了你。”
沉甸甸的钱袋子落在顾舟舟的手心里，顾舟舟只觉得沉得很。
这三把蚕丝扇和三匹丝绸，光是这些就让着赵大娘子开了七百两的价钱，其他人若是也想在她这买东西，怎么也不能低于这个价格了。
前前后后一共九百六十两银子，在加上这钱袋子里的银子……
顾舟舟都不用掂，这么大一包银子，这么沉，估摸着怎么也有个四斤重了，那就是四十两！
这算起来，那就是一千两了！
都不知道能顶得上沈世初多少年的工钱了。
顾舟舟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早知道那位赵老爷是商会的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赵家居然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子！
忽然间，顾舟舟心里不安起来。
这其中……该不会有诈吧？
一抬头，赵夫人还在看着她。
顾舟舟低下头去：“多谢赵夫人，我一定会选最好的货，在明年开春前就给您送到府上来，让您有足够的时间量体裁衣。”
“顾娘子不必如此多礼。”赵夫人弯下腰去，把她扶了起来，“我家老爷说了，你家这蚕丝生意若是做得好，是要让你进商会的。”
“多谢赵老爷和赵夫人。”
该说的事已经说完了，赵夫人也起了身，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
“好了，就这样吧，我就不留在这里扰了诸位的雅兴了。都是些年轻姑娘，我们这些人是插不上话了。”
“是呀，现在都是小姑娘们崭露头角的时候了。”
赵夫人一走，先前的那些小姐们也都围了上来。
“你这丝绸，能供得上多少？”
随着一人问出了话，人群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眼下到过年也就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到开春，左右也就一个月。
若是有熟练的织女，一匹布两、三天就能完成，但质量肯定会差一些。
要是再织上一些复杂的花纹，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这还没有算上纺线、染色等工艺，时间耗费只会更多一些。
顾舟舟掐指算着时间，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量。
“这要是到开春就要上，那数量是不多，我带上左邻右舍赶工，也就大约也就是个二、三十匹的样子，这还不能织复杂的花纹，素色的会快上一些。”顾舟舟说着笑了起来，“但在座的不管是成了亲的还是待字闺中的，年纪都不大，素色的难免太朴素了些。”
这话一出，那些女眷们纷纷点起头来。
她们虽算不上多尊贵的身份，但衣饰还是喜欢采用时兴的花样。
这素色的衣裳用来打底倒是可以，可都已经花了大价钱去买丝绸了，若是不显摆出来，这银子也就算是白花了。
一人开口道：“这蚕丝价贵，买来了也就能穿那么几次，一个不小心衣裳就废了。说到底，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能享用的东西。”
顾舟舟顿时了然。
本朝仅以颜色区分贵贱，商人能穿丝绸，但对于一些小商户来说，这丝绸自然是有面子的，可又不能碰水，打理起来费时费力，一不小心这银子就打了水漂。
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顾舟舟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将这蚕丝与棉一块纺成布即可。”
话音刚落，就有人质问道：“这能行吗？棉是棉，丝是丝，怎么能混到一块去？”
众人纷纷附和。
听她们这话的意思，混纺这项技术在这个朝代至少还没有广泛推行，这倒是个商机。
顾舟舟笑道：“口说无凭。今日先顶丝绸，等我给诸位小姐夫人们送货的时候，带上那么一匹布给诸位瞧瞧，到时候眼见为实。”
这话安抚了众人的心，顾舟舟一个一个把下了定金的主顾都记在纸上，妥善收好。
一直到把纸张收起，顾舟舟的手都还有点抖。
从现在到过年，也不过就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些小姐们倒是不急，叮嘱着顾舟舟，让她在花朝节之前送来就行。
看这样子，都是打算在花朝节上出一出风头，也好为自己寻一个好婆家。
沈世初一直盯着顾舟舟的方向看，见她周围的人都散开了，脸上仍是满带笑意，他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看来此行收获颇丰。
正想着，一个人影挡住了沈世初的视线。
一抬头就看见了邀请他们来这里的赵老爷。
沈世初赶忙起了身，端着酒杯向赵老爷施了一礼。
“赵老爷。”
赵老爷乐呵呵地笑了一声：“不必多礼。吃得可还好？”
“一切都好，承蒙赵老爷的关心。”
“那就好，我还要招待别的客人，就先走了。”
“赵老爷慢走。”
看样子，赵老爷只是过来跟他打个招呼。
沈世初如是想着，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刚放松下来，沈世初就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那些人在酒宴上觥筹交错，似乎没有察觉到他。
后背一凉，沈世初皱起眉头又仔细看了两眼，确定了都是他认识的人之后，悄悄地起了身，往女席的方向走去。
“舟舟。”
一声轻唤，顾舟舟立刻抬起了头。
沈世初就站在屏风那，这里都是女客，还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他也不好过来。
见着有男客过来，又见着顾舟舟起了身，那些女眷们纷纷调笑了起来。
“顾娘子真是好福气，这才多久没见，你家夫君就来寻你了。”
一句话说得顾舟舟脸红，也顾不得那许多，径直朝着沈世初走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这边都是女客，你过来不方便吧？”
沈世初冲她一笑，而后说道：“你去和夫人说一声，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顾舟舟一愣，有些不情愿，但看着沈世初那双眼睛，随即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嗯，所以我们今天先回去。”
“好，我这就去了。”
顾舟舟很快跟赵夫人请了辞，而后跟着沈世初离开了赵家。
刚迈出赵家的门，顾舟舟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发生什么了？”
沈世初也没有避讳，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在宴席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沈世初说着眉头微微蹙起，“那些人中有一半都不是什么善茬，理论上，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位赵老爷的宴席上。”
顾舟舟闻言也是一惊：“是你的仇家吗？”
“算是吧，他们都对我动过手。”沈世初苦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这些人原本都应该在京城待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以这位赵老爷的身份，不大可能会和这些人结识。”
西北是苦寒之地，就算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只要有机会，都会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有那些被发配到这里来的人，还有像赵老爷这样在这里经商，吃饭的家伙事都在这里的，才会留在这里不曾离开。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沈世初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他，甚至已经打算动手了。
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那些人之中还有几位是他的旧相识。
顾舟舟也皱起了眉。
这场宴席，是赵老爷举办的，也是赵老爷邀请他们来的。
如果早在那之前，这位赵老爷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呢？
顾舟舟只觉得后背发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好似被这些人把控其中。
指尖一暖，沈世初牵住了她的手，抬头只看见他的侧脸。
“别怕，有我在。”沈世初说着冲她一笑，“上次定的衣服，是不是可以去取了？”
顾舟舟一愣，被沈世初牵着手，竟觉得格外的安心。
被沈世初这样主动牵着，顾舟舟有一瞬的意外，但对于他的举动，竟然一丁点反感都没有。
只听他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护你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