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听着顾舟舟这话也不由得忧心起来，毕竟这门亲事还是她给说成的，要是顾舟舟跟着沈世初过得不好，这责任是要落到她身上的。
张婶打量着顾舟舟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家夫君待你可好？”
顾舟舟闻言一愣，不知道张婶怎么忽然这么问。
“他待我挺好的，怎么了？”
张婶犹豫再三：“你说要做生意，你家夫君是个什么反应？”
听到这话，顾舟舟细细回忆起来。
“他原先也是不同意的，我与他争论了一番，他便同意了，像是为了哄我开心。”
顾舟舟说着闭了嘴，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现在一想起沈世初，她心里就有些难受。
偏偏张婶听了这话拍手叫好，乐得不行。
“好啊，那就好啊！”张婶抓起了她的手，“舟舟，你年纪轻不明白，咱们女人家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别的，而是牢牢拴紧自己丈夫的心。况且你又是个漂亮姑娘，若是没了靠山，之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活呢。”
张婶说着竟掉下两滴泪来，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这话顾舟舟不会放在心上，可看着张婶这副难过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张婶，我是觉着，世人若都这样觉得，那才是最不应该这样做。世上少有人会为他人好，男人们希望我们听话，顺着丈夫的意，是因为如此他们最舒服。女人们希望我们如此，是因为他们已经深陷火坑当中，自己出不去便也想着拖人下水！”
顾舟舟一番言论听得张婶愣了又愣，她是不知道这样忤逆的话是如何从顾舟舟的嘴里说出来的。
张婶掩面哭泣：“舟舟，你是不知道。我原先也有个闺女，比你大几岁。她也是觉得女子不应困于闺阁之中，整日里往外面跑。一来二去，就被村子里的恶霸盯上了！强行要了身子！我那可怜的闺女……就自尽了……”
这样的事，顾舟舟原先在新闻里，在历史上曾见过不少。
可当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话，感觉好像又不一样了。
似乎这些事情也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嘴巴张了又张，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婶婶，错的是那恶霸，不是姐姐。要死也应该是那恶霸死，不应该是姐姐啊。”顾舟舟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想，“他们男人要女人贞洁，可回过头来，夺走女人贞洁的还是他们！莫非我们要一辈子受制于人吗？”
顾舟舟这话不仅仅是在问张婶，还是在问她自己。
所处的时代不一样了，所以她就要顺着别人的想法生活吗？
她不想。
张婶似是也被她说动了，这样的规矩本身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要细细一想，便什么都清楚了。
看着张婶面上的表情由悲痛转为恍然大悟，再而悲愤，似是想明白了一切。
好在她所陷不深，还能出得来。
“那……那你说，咱们应当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在了点子上，顾舟舟原先只是想着把生意做起来，让日子好过一些，毕竟沈世初对她不错，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但是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她们还在受压迫与胁迫。
她或许能过得很好，可她们不行。
原本就是雄心壮志的年纪，顾舟舟心里忽然生出一个主意。
“张婶，你说我们教女孩子读书怎么样？”
“读书？！”
张婶惊讶地都张开了嘴。
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那些大家族里的女孩子也都会去学堂上学，不说能有什么才华，但至少能识字，好一些的能吟诗作赋，但也仅限于此了。
张婶尴尬地笑了两声：“舟舟，你就别打趣了，这吟诗作赋这种事情，我们这种人家的姑娘们都用不上，她们就算是好一些，也是结了婚跟着丈夫做营生，不会有时间吟诗作赋的。”
“张婶，不是吟诗作赋。”顾舟舟耐心地纠正她，“是让她们像男孩子一样，读了书去考试，去当官。”
张婶腾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带翻了凳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却好似没有发现一样。
“你可不要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张婶说着就在顾舟舟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转头又叹了一口气，“我懂你的意思，女人嘛，总靠着别人生活是不行的。要想让天下的女人都好好活，得先让女人和男人有一样的权利。”
顾舟舟听着这话眼睛都亮了，合着这个张婶还不只是个简单的农家妇人。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本朝不让女子做官啊！”
顾舟舟一愣，她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是了，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官的例子，武则天时期是个例外，其他的时候，女子没有在前朝任职的先例。
女人当然可以做官，但是是在后宫里面当官，掌管皇帝以及后妃的衣食住行，说到底也算不上什么官，就是个佣人，说得好听点就叫女官。
他们奠定了女人只能围着炉边灶台的基础，要想动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顾舟舟改了主意，换了口风：“张婶，若是以后有机会，你说她们会不会愿意呢？”
张婶思索片刻：“大抵是会的吧……男女都能为家里争光，谁又会只盯着男子呢？”
“好，有这句话就足够了。”顾舟舟起身，又拿了两锭银子出来，“咱们先做好眼下。您去游说其他织女，总不能一点诚意都没有。这两锭银子绞了之后分发给大家，算是预付款了。”
“得嘞，有消息了我立刻去告诉你。”
“多谢。”
回到家，沈世初正等着她，桌上是从赵府带回来的酒菜。
他一抬眼，眼中有些局促：“我想着你回来可能饿了，就把饭菜热了热，将就吃吃吧。”
顾舟舟难得有些高兴，却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沈世初。
可转念一想，沈世初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顾舟舟转身拿了碗就坐了下来，仿佛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沈世初，你能不能教人识字？”
沈世初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偷偷打量起她来。
回来的路上还一脸闷闷不乐的，去张婶家待了一会，回来就换了一张脸。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沈世初点点头，回答道：“你要想识字也不是什么难事，本来就习得一些，再精进一下就好了。”
顾舟舟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了，沈世初以为是她要识字。
她慌忙摆摆手：“不是我，是其他的织女们。”
宴席上只顾着和那些妇人打交道，顾舟舟根本没有吃好，好在这赵老爷贴心，竟让人在他们离开时送了酒菜过来。
顾舟舟也顾不得那么多，肚子确实饿了。
“是这样，我与张婶说过了，想带着村子里面的其他女眷一起做这门生意，这样一来，生意能做大一些，我轻省一些，大家也都能赚到钱。但那些织女们往往识不得几个字，日后若是盘了门面下来，难免要招呼客人，或是翻看一些订单。”
顾舟舟说着，睁着一双水灵灵地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沈世初。
“她们不识字，这生意难免会磕磕绊绊，就想着你闲暇的时候，教她们识字，我教她们养蚕缫丝，大家一起把生意给做起来，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
顾舟舟这一番话让沈世初愣了又愣。
“你自己雇人也能做，一开始三、五个人做，还只需给她们工钱，都是熟练工，做起事来也要麻利许多。为何要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做？”
沈世初这话倒也不是瞧不起这里的人，只是这做生意的哪个不想垄断了一门生意自己做？
大家都做，能挣到的钱一共就只有那么多，但这么多钱都入了一个人的口袋，那就是不一样的感受了。
可顾舟舟偏不，她竟想着带着其他人一起做。
顾舟舟抬眼，眼神略有疑惑：“可那些人到哪都能赚钱，这里的人就靠着这么一亩三分地吃饭。”顾舟舟说着，又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我不仅想她们能自力更生，我还想她们能读书识字考学，甚至当官！”
沈世初眉头轻皱：“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你该如何是好？”
“我自有我的办法，这一门生意做不成，还有其他生意可以做。”
顾舟舟此时已经想到了别的营生，就单说这现代的剪裁方法，还有一些小吃小食，她无论如何都是饿不死的，无非就是难一些。
可沈世初却没有要相信她的意思：“你一个柔弱女子家，还能有什么营生？”
顾舟舟才饭碗里抬起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做饭很好吃啊，开个小饭店不成问题吧？”
顾舟舟好似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继续埋头吃饭。
沈世初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肚子气，硬生生把顾舟舟这话给听偏了意思。
“你自家夫君还在家里候着，饿着肚子，你倒想着给别人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