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直把宋子欧想得头昏眼花,整个人明明坐在椅子上,看着依然很有些摇摇欲坠。
唐念适时递过来一杯温水,亲眼看着宋子欧一口气灌进肚子里,这才沉声道:
“除了那封信以外,那个锁头上缠着的棉线也有问题。”
宋子欧一听更头疼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立马跟进道:
“什么问题?”
“棉线上有术法的痕迹。”
术法就是修仙问道的法术。刚才宋子欧之所以一直解不开缠在锁上的棉线,并不是因为它缠得太紧或者打了死结,而是因为上面被融入了一个小小的术法,他才会无能为力。
这样一说宋子欧就想起来了:
“所以你能解开是因为你也有法力,解开了那个术法?”
唐念点了点头。
“不可能啊,二哥怎么会修仙问道?”
“这个我也无从知晓,我还没见过二当家,若是有机会见上一面,他究竟是否身怀灵力,我一探便知。”
宋子欧还是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二哥什么时候修的仙?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都这么厉害了,干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耍阴谋啊,直接动手把自己抓起来或者一刀砍了岂不省事得多?
“也不一定就是二当家的手笔。”
唐念又道:
“或许是二当家身边有修仙之人蛰伏,暗中动的手脚也未可知。”
“如果是你说的这种情况,那就是说……这个动用术法设置的诡雷并不是针对像我这样有可能潜进屋子里开箱子的人,而是针对二哥本人?”
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乱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封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寄出去不代表没写过,上面的字迹明明白白就是出自二哥之手,这一点宋子欧也绝不会认错。熊一山的死到底和二哥有没有关系尚且两说,然而眼下二哥已经是他能追寻到的唯一线索了,他绝无可能轻言放弃。
“公子是打算天一亮就回上海么?”
面对唐念的询问,宋子欧斟酌片刻,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光是一封信只怕证据不足,不必急于现在就去找二哥对质,我打算明天晚上再回一趟瞿家寨,带个人出来。”
“是谁?”
“二哥的铁杆心腹,刀堂堂主白聪。”
因为深知这件事情对义父来说相当重要,所以穆思远一得了空,便亲自赶往关山岛追踪那批货的最新情况。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穆思远才到达关山岛半个小时,对方就动了。
一大群人乌泱乌泱地跑进穆思远等人暂时居住的客栈里,一开口就包下了整个客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客栈里原有的客人一股脑全赶了个精光。
穆思远等人明面上跟着其他人一道哆哆嗦嗦地收拾行李走人,实则出门直接一拐弯儿,就近找了一处民屋暂住下来,目的只有一个——盯住这群突然冒出来包客栈的家伙。
然而这伙人进去之后便再也没见出来过,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客栈周围都安静得连只麻雀都没落下去,属实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远哥,要不要兄弟几个进去看看情况?”
穆思远想了想,拍板道:
“算了,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守在这儿。记住,但凡客栈里有人出来,都必须给我跟上去,务必弄清楚每一个从这客栈里出来的人都去了哪儿。还有,不要轻举妄动,任何事情都等我回来再议。明白吗?”
“放心吧远哥!”
说起来,穆思远在这十里洋场也称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了,尤其是认了陈世杰当义父之后,这些年他深得陈世杰的信任和重用,经手的事情越来越多,在上海滩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响。
因为陈世杰的许多事情真正出面料理的人都是穆思远,所以认识他的人也很不少,甚至知道穆思远长什么样的人恐怕比知道陈世杰长什么样的人还更多一丢丢。
按理来说,他这种情况并不适合干这等暗中追踪打探情报的活儿,万一潜入客栈暴露了行踪,他这张脸说不定想抵赖都抵赖不了,屋里的人分分钟就会知道躲在幕后虎视眈眈的到底是谁。
但穆思远对自己有信心。
他几步绕到客栈后方的一处墙根下,状似不经意地暗中观察了一圈四周情况。
确认周边没有任何可疑人士,穆思远当即抬脚往地上狠狠一跺。
凭着这一跺之力,穆思远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而上,整个过程竟然无需在墙面上有半点借力,整个人已经跳到了三米左右的半空之中!
兄弟们就在对面民屋院子前静静地看着自家远哥动作。他们不是第一次见识到穆思远的本事了,但再一次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一阵目瞪口呆心中腹诽——
这真是人能跳得出来的高度吗?
但是更离谱的还在后头。穆思远跳至半空,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旋即左脚足尖在右脚脚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借力一旋,瞬间如一只半空中旋转移动的陀螺一般,就这样直接跳上了屋顶,闪身离开了一众兄弟的视线。
这一招,却是他们这一干跟在穆思远身边这么长时间的兄弟,都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这这这……远哥这是会飞吗?!
穆思远不知道兄弟们这会儿是如何炸开了锅,他眼下已经在屋顶上蹲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掀开了一块瓦片。
客栈里的亮光立马传了上来,穆思远定睛看去,才发现住进客栈里的那些人此时此刻似乎大多数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外头的大堂这会儿只有寥寥数人,正围成一桌吃着东西,看上去一个个神思不属,很像是守在这里等着什么人一样。
他们刚开始并没有说话,穆思远也并不着急,就这样蹲在屋顶上耐心等待着。
须臾,他们当中有一个或许是太过无聊,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颇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还要等多久?”
“老楚,沉住气,想打通怎么着也得有个一两天吧,哪有那么容易的。”
“要我说,他们就是在那底下磨洋工呢?你看咱哥几个下去,咣当一顿挖,三个小时不到十米就完事儿了,他们可倒好,十米的距离挖到现在四个半小时了,还没出来,这么下去是打算挖到天亮不成?”
“咱这儿有四个人,他们只有三个人,速度当然不一样了。老楚,我说这老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呐,你怎么就是看他不顺眼呢?”
问问题的人显然一下子戳中了老楚的肺管子,他脸色一黑,索性将身子往后一靠,抱着手不说话了。
其他几个也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交流下去:
“你们说头儿让咱哥几个挖通这条地道是想做什么?地道那边不是一个早就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旧仓库吗,那仓库里头难不成藏着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另一个先前没开口的受了这个启发,一下子也激动起来:
“你们说,会不会是什么前朝的古董啊?”
“别瞎说!”
最后开口的这位看起来像是在四个人当中地位最高,他一开口,其他三个顿时就都安静了下来:
“甭管仓库里头有没有宝贝什么宝贝,那都跟咱哥几个没半点干系,你们最好想都不要想!咱头儿是怎样厉害的角色,敢在头儿的眼皮子底下动心思,你们都活腻了?那宝贝再值钱,也得有命花才管用,懂吗?!”
这番话连珠炮似的砸下来,瞬间就把剩下几个砸得偃旗息鼓,当真不敢再瞎琢磨了。
又过片刻,据他们所说挖了四个多小时的另外三个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进了大堂,这四个利索地站起身来,也没多说什么,马上就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穆思远一直蹲在屋顶上,这会儿脑中正高速运转,不停分析着各式各样的可能性。
看这架势,他们应当是七个人分成两组轮流干活,挖一条通往某个废弃仓库的地道,约定好每一组挖十米的距离,然后轮换。按他们的说法,他们这样交替干活,一两天内就可以将地道完工,可见这废弃仓库距离客栈并不远。
可是有一点比较奇怪——穆思远早已知道刘宁那批货放在哪里,据他所知,似乎那批货距离客栈就只有几步路远呐?
要不是这么个一眼望到头的距离,先前他们又何至于把客栈选为盯梢的最佳场所?
很显然,他们想挖通的另外一端少说也得在数十米之外,已经远远超出那批货的所在范围了。
是自己先前找错了具体方位,实际上刘宁那批货就是在几十米外?
还是刘夫人自己弄错了地方,误以为刘宁把货存在几十米外?
穆思远又在房顶上多窥探片刻,见那三个人闲下来之后都开始喝酒划拳了,这才把瓦片重新放了回去,悄悄然跳下屋顶,沿着原路返回。
一回民屋,几个兄弟立马拥了上来,排头的一个迫不及待地张嘴叫道:
“远哥,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