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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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案情报告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靠在椅背上长呼了一口气,诺曼闭上眼捏了捏眉心,第不知多少次在心中咒骂这些繁琐的内务,再睁开眼正对上俯视他的贝克斯基,吓得滑着转椅往后退,“嘿,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不必这么害怕。”脸上擦伤还没痊愈的探员一点也不相信他的鬼话,他警惕地攥拳站了起来,提防着所谓的“搭档”,“我去打印报告,要来一杯咖啡吗?”诺曼摇了摇头,决定遵从医嘱,“不了,谢谢。”贝克斯基耸了耸肩,拿起文件转身走向门口,“你和上面汇报过辛迪加的事吗?”
“说了,不过缺少更多把他送上电椅的证据,”诺曼转了转脖子,骨骼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我记得辛迪加一案没有了结,可以找理由再查一遍。”贝克斯基点了点头,快速溜出办公室。他没透露的是,上司已经安排了人手暗中取得了最高法院的搜查许可,将在辛迪加举办派对那天展开“闪电行动”。而自己的任务就是先重新搜查瑞普泰尔的死亡现场,再潜入西迪尔斯家寻找证据,严格来说这不太符合程序要求,但也只能出此下策。问题是怎么进入西迪尔斯家呢?寻找帕可时碰钉子的场景真是历历在目,这次需要更机灵点的办法。
贝克斯基咬着吸管打开门,“你居然能忍受那个,呃,味道。”诺曼嘴角抽了抽,他从出差积累的经验中得出一条结论:当地经济发展水平与地方警局供应的咖啡质量成正比。“外面店里买的,喝点甜的利于消除疲劳。”原来如此,档案显示贝克斯基是本地人,那这个搭档在当地会不会有些人脉?“我们得重新查一遍瑞普泰尔家,你有什么想法吗?”他把咖啡放到桌上,搓了搓手,有意地避开探员的视线,“咳,上次辛迪加说的你可能忘记了,他限令我们七天内找到凶手的,否则就别想再踏进他家门。”诺曼的精力都放在巴契案上,甚至完全忘记了这种细节,“现在还有多少时间?”他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跑,“大概两三个小时。”
“那就马上行动起来,带上搜查许可!”贝克斯基来不及阻止,匆匆拿上文件跟着离开警局,FBI派来的这个人真的很像警犬,还是一发现目标就不要命去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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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现一下当日的情景吧,死者瑞普泰尔·辛迪加邀请朋友们来参加派对,结果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先被放到盔甲中,再被抬到柜子里,最后被雇来表演的魔术师一剑穿心,魔术师打开柜子时,里面的老鼠还跑了出来,吓坏了宾客。”诺曼刚停住就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跑了出去,贝克斯基只能快步跟上,“不错,另外我查了他的消费记录,你猜怎么样?有一笔不能见光的支出,他在派对前一天从伊甸园叫了个应召女郎。”他尽力凑上去低声吐露小辛迪加的秘密,“估计他的好爸爸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是个受虐狂。”“好,还有别的吗?”见多识广的FBI只是点头表示回应,“其余的就是布置派对的支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起码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二人出示证件后,并肩走进这座偌大的庭院。
贝克斯基俯下身细嗅玫瑰花的芬芳,“看来主人死后这里仍被打理得不错。”诺曼只摇了摇头,对警局或者辛迪加的不配合有些不满,植物有被打理就说明有人会在宅院活动破坏线索,希望还来得及。他们静下心推开沉重的大门,却在看见室内装潢后还是忍不住感叹这群富家子弟生活的纸醉金迷程度,正对大门的是座天使雕像,它被各种金银饰物装扮得珠光宝气,没有多少圣洁的意味,反而变得俗不可耐。“艹,我们这是在《比尔·盖茨》的片场吗?”贝克斯基踩上底座伸长脖子去看天使捧着的圣水盆,“这里面全是珍珠,黑、白、粉、金、紫……采珠人忙碌一辈子能见过的颜色也绝没有这里的多。”诺曼小心翼翼地绕过玻璃碎片走到柜子前端详,对鞋底和瓷砖的“恋恋不舍”颇为不满,“小心,有位受惊的男士把香槟塔碰倒了,为了保护现场就没收拾。”
“柜子和盔甲不应该送到证物室吗?”诺曼戴上ARI开始勘查情况,“按理说是这样,但是这玩意太大了,实在放不开,把线索记录完就送回来了。”搭档在天使脚下蹭掉鞋底细小的玻璃碴,摸出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啧啧,全是名家手工制作的玻璃杯,我就算干到机器人取代警察那天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他没理会贝克斯基的碎碎念,咬住自己的舌尖极力忍下呕吐的欲望,鲜红血迹烙在盔甲内侧,铁皮上的抓痕说明死者用力挣扎过。柜子里被鼠类啮咬得不轻,看来和一个体温较高的大活人关一起让它们觉得很憋屈。诺曼合上盔甲,再关上柜门,模仿魔术师当时的动作向预留的空隙刺出一剑。“去辛迪加的卧室看看。”他话音未落便匆匆沿着旋转扶梯上楼,贝克斯基轻车熟路地赶上来站在拐角处等他。“小心!”向来谨慎的探员险些踩空滚下去,搭档一把抓住他手腕拽了上来,“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哇哦,你居然戴了眼镜。”
诺曼一心想要速战速决,嘴上敷衍了几句就按照ARI的指示走进卧室,奢侈的宫廷式软床上一片狼藉,床头栏杆上甚至有一个没取下的皮质手铐,“真是一场‘混战’。”贝克斯基站在门口抱胸吹了个口哨,显然不愿再走进这个地方。不对,他被满屏的体液与痕迹分析报告晃得眼晕,既然叫了一个应召女郎来,那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体液,最差也该留点汗水之类的吧,就好像他自己搞了一晚似的。他喉咙有些干,只能咽下唾沫勉强缓解,没注意到贝克斯基阴沉的脸色。
“你去伊甸园找过那位女性吗?”诺曼跪在地板上爬行,举着手电搜索床下,试图找出被遗漏的东西,“找过,老板说瑞普泰尔点得比较晚,当时供不应求,于是从别处调了人过去。”他发现一点反光物,极力伸手摸了出来,是一个银质小圆环,看起来似乎是项链零件。“小辛迪加有戴首饰的习惯吗?”卧室勘察报告,*用品报告,是这份,“据我所知没有,但是他很喜欢收集名表。”皮鞭、手铐、低温蜡烛……找到了!他捏着圆环与项圈上的链条进行了比对,人获得满足之后会破坏自己非常喜欢的东西吗?当然不可能,辛迪加是不拿法律当回事,但是这不意味他脑子有问题,只能说明瑞普泰尔和那位临时派过去的女郎发生了摩擦,才会气得他把项圈扯下来,甚至弄断了上面的装饰银链。
他一张一张仔细浏览尸检报告中的配图,看着小辛迪加“玩”出的伤痕有些匪夷所思,追求快感也不至于选择足以致死的打击方式吧,“致命伤就是魔术师刺出的那一剑吗?”“对,挺准的。过失致人死亡,他再过几天就要被审判了。”斯蒂芬在走廊上碾灭烟蒂,声音有些模糊。他没说实话,诺曼用小臂擦去额上渗出的冷汗,明明死者还被注射了神经毒素,就算魔术师没有拿错道具,小辛迪加也活不过36小时。
贝克斯基吹着《Twisted Nerve》,用鞋打着拍子,把重返现场当成了豪宅一日游,还是不怎么有趣那种。诺曼猛地推开门走了出来,脸色比墙面新涂的漆更加惨白,“刚从棺材里出来?”,他没理会搭档的调侃,跌跌撞撞地扑到垃圾桶那干呕了一阵,“我的上帝,你对屋里什么东西过敏吗?”他拍打着探员过瘦的后背,考虑着毒瘾发作的可能性占几成。“我知道了,真相。”
小辛迪加在派对前一晚叫来应召女郎,但这位女士不是个老手,她疯狂攻击要害处让他感觉被威胁到,于是把项圈扯掉要求女郎离开,并喝了一大口红酒压惊。之后她告诉恼羞成怒的瑞普泰尔今夜只有自己能为他提供服务并保证自己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他将信将疑地蹲下或者跪了回去,接下来的手法应该让他很满意,不然也不会留人到第二天。如果身上被频繁击打,那在密集疼痛的遮掩下很可能不会发现自己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和神经毒素,肌肉松弛剂的发作会快很多,一开始只是觉得疲累,瑞普泰尔要提前结束,照样给女郎小费且命令她回去,但是变故发生了。
这位女士,或者说凶手之一,把口球紧紧箍在他脸上——这点从面部痕迹可以看出来,这样小辛迪加就没法呼救。肌肉松弛剂和皮手铐把他困在床边,哦,在其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后她解开了其中一个,并用另一个把双手都铐住。怎么把体重不轻的成年男性搬到盔甲里的?移动痕迹!头和脚,该有两个人的,一男一女?冷静点,再想想。其实盔甲里有足够的活动空间,而且从侧缝来看后背部分占的比例大,就算真剑刺进去,里面的人也有闪躲的空间。但他身上没有力气,只能歪向一边,呃,头好痛,盔甲内的足底部分不平,他会往前倾斜,胸膛紧贴在预留的开口处。
老鼠四处乱窜,他们事先给老鼠注射适量麻药,足够让它们在恰当的时间醒来。现在天气比较凉,大厅会开足暖风,肌肉松弛剂失效后小辛迪加会在里面挣扎,但是手脚都被束缚住,这样反而惊动了老鼠。柜子是特质材料,一时半会咬不穿。他心脏处的伤痕,魔术师坦言剑是可伸缩的,不该直扎进去,但道具出了意外,肯定是拿热熔胶或者什么鬼东西卡死了可供伸缩的缝隙。瑞普泰尔想从柜子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来完成戏剧性开场,他说在当天早晨和辛迪加打过电话询问其是否做好准备,那边说对,一男一女,应该是另一位凶手接起电话模仿声音回复的,之前这些道具就放在辛迪加家,肯定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动手脚。不对,连环杀人犯,案板上的肉,柜子里的人,串起来了,死者都在生前做过恶事,虽没有确切证据,但诺曼可以肯定凶手能顺利完成这些事离不开想报复死者的人或者曾被死者伤害过的人的帮助,她真是所谓的正义使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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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醒醒,杰登探员,”被毫不温柔地晃醒后,一张干燥柔软的东西拍到他鼻下把热流吸走,“说实在的,你是不是该考虑休假或直接辞职去疗养身体?”诺曼眨了眨眼睛,从乱七八糟的大脑里打捞出一丝神智,“呃,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记着,凶手是一男一女,其中的女性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男性身高是6英尺左右,穿10码的鞋子,应该接受过训练,善于模仿人的声音,但没有那位女性细心,只能干一些简单的辅助工作,对死者家里非常熟悉,应该事先做过调查,和小辛迪加有个人恩怨,非常能忍耐。不对,他死了谁受打击最大,是老辛迪加,这个帮手应该对二人都非常怨恨。”斯蒂芬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方向盘,“好好好,明白了,我回去做记录,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可以。”如斯蒂芬所说,父子二人在这个州做了不少坏事,那仇家应该很多,究竟要怎么抓住这个狡猾的凶手……“到了。”诺曼看着熟悉的街道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右侧就是莉迪亚住的那栋公寓,斯蒂芬应该不知道这个地方,“你的脑子可能不太清醒,刚上车你就告诉我要往这开的,”斯蒂芬解开他的安全带,把人往下推,“快滚去找你的小女友,别死我车上。”
诺曼迷茫地靠墙等待,盯着枯黄树叶从枝头落下,砸到地上又挡住蚂蚁的归途,他没有钥匙又手抖得连拨出号码都无法做到,只能攥拳狠掐自己的掌心保持清醒同时盼望恋人大发善心提前回家。好冷,正当他疑心开始飘雪时终于听到了天使召唤的声音,“诺曼——”时髦女郎穿着浅色羊皮外套和烟灰色长裤,头上斜戴一顶驼色贝雷帽,手里还拎着东西,“你下班了?”莉迪亚用掌心贴上他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颊,笑盈盈地问。诺曼栽进她怀中,嗅着熟悉的甜香闭上了眼睛,请,接住我,我的天使,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