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静的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两居室。
家里装修简单，基本就是样板间的风格。房子里空荡荡的，一看就是没有什么人住过的样子。
李稚鱼把行李箱放到客厅里，对跟在身后的季丛说：“你随便坐，我把东西放好，再去做饭。”
“不用，我们出去吃吧。”
“我不想出去吃。”李稚鱼语气淡淡的，走到一扇白木门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和你出去吃饭。”
季丛“哦”了一下，在客厅里悠悠荡荡的东逛西看，“你这个朋友家还挺好看的，就是没什么东西，看上去没什么人住的样子。”
“嗯，新房子吧。”李稚鱼应一句，把行李箱放到卧室里，再从行李箱里拿出两桶方便面。“估计她家也没什么吃的，你凑合一下方便面吧。”
说是凑合，但李稚鱼在‘吃’这件事情上从不凑合。
她在厨房找到小煮锅，等水开了把面放进去，又在冰箱里找到几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鸡蛋。
季丛站在厨房门口，看李稚鱼把碗柜里的碗用水洗干净，再把鸡蛋打进碗里闻了闻，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下进锅里。
热腾腾的面很快出锅。
李稚鱼拿出两个稍大一些的碗，把锅里的面条一份为二，煮鸡蛋是一碗一个。
李稚鱼端着碗，看到季丛后说：“吃饭吧。”
季丛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碗，放到厨房外的餐桌上。
两人两碗面，彼此对坐无言的吃着。
窗外蝉鸣聒噪，屋里空调凉风习习，但李稚鱼还是觉得胸闷，面也不好吃，如同嚼蜡。
一碗面还是被李稚鱼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努力的顺下了肚。
李稚鱼把筷子放到碗上。对面的季丛很早就停下了筷子，她碗里的面基本没有动过，只有鸡蛋不见了。
李稚鱼知道，季丛又开始减肥。
演员对身材的要求也很苛刻。
李稚鱼在季丛家住的时候，季丛就总是节食不吃，以便快速达到角色需要的身形。
她心疼也没有用。
李稚鱼的目光漠然的路过那碗没有被季丛怎么动过的面，移到季丛没有表情的脸上。
季丛没有表情时看着真的很冷很凶。
从前李稚鱼还会担心她这样是不是因为不高兴。但是后来发现那多半是季丛在发呆时的常态。
“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好好回答我。”
季丛的冷傲在李稚鱼开口说话的第一时间软下来，等到李稚鱼说到最后一个字，季丛已经满脸温柔。
李稚鱼没法对这样的季丛生气。她只好在说完这句话后挪开目光，去看季丛身后的窗户。
窗户外面是刺眼的阳光和苍绿的树枝。万一静家在五楼，大树顶端正好也长在这里。
刚才在车上，季丛隔了很久才出声，笑着问李稚鱼怎么这么严肃。
李稚鱼点点头，还是很严肃，说我认为这是个很重要的事情。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季丛很擅长应对媒体，但总是在李稚鱼的面前不知所措。
刚才是，现在也是。
季丛干巴巴的呵呵笑了笑，说：“别这样。”
李稚鱼没有把目光收回来。她还在看外面那棵树。
那棵树显然在这个小区生活了很多年，每一片叶子都舒展着，惬意的享受着夏日阳光。
真羡慕它啊，李稚鱼默默地叹息，它什么心思都没有。
“可是我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什么是确定的呢？”
“你承认，或者你否认，都是确定的。”李稚鱼微微眯了眯眼睛，阳光照得她眼睛干涩发疼。
季丛发出很大的吸气声。
李稚鱼看过去，季丛脸色潮红，可是看上去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李稚鱼以为季丛是在紧张，但是季丛一开口，语气温柔又冷淡：“为什么要确定这个，我还以为你很清楚。”
“我不清楚啊。”李稚鱼有点烦躁。空调的低温也难以安抚。
季丛为什么就是不能有话好好说呢？为什么不能直接说——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在李稚鱼的心里已经渐渐有了眉目，可是不到季丛亲口说出的那一刻，李稚鱼不愿意去想。
空气在季丛安静的时候一点一点凝结。
李稚鱼羡慕过窗外的大树，又羡慕起夏日的阳光，那么耀眼，那么灿烂。
她意识到自己这时候的焦虑，为了分散她开始羡慕一切没有思想的死物。
可是只要季丛一张口，她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飞得再远的心思也会跑回季丛身上。
“你见过我对别人这么用心吗？”季丛反问她。
“没有。”李稚鱼把目光挪回来。由明转暗，李稚鱼看向季丛时，眼前是一片昏沉沉的红。“但是我也没见过你对别人怎么样。你的朋友我都没见过。”
季丛一摇头，后脑勺短短的马尾跟着左右摇晃，“我没有朋友。”
她的重点跑偏，李稚鱼去把它捉回来，“我没有见过你对你身边的人怎么样。我只在综艺里，采访里看过你。但那都不是真实的你。”
“所以我想知道，我可不可以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自居。当然，我想听真实的你的回答。”
季丛安安静静听完，用手指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笑起来有点儿羞怯，又露出一些‘原来如此’的了悟：“小姑娘……真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
她淡淡的给李稚鱼刚才那番话下了评语：“故弄玄虚。”
李稚鱼脸色一沉。她还没有说什么，季丛又说：“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其实是意料之中。
现在，李稚鱼除了脸色沉，心也沉。
季丛是一个比较坦荡的人。如果她认为她们在谈恋爱，那实际上她不会迂回，不会不正面回答。
李稚鱼早在心里有了的答案在这时候终于浮现出脑海，可是真的听到季丛的话时，她的心还是不免酸涩。
李稚鱼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在这时候回应什么。她只好先干巴巴的应了一个‘哦’字。
但是应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问一句：“为什么？”
季丛摇摇头，再摇摇头。
到李稚鱼开口询问之前，季丛说：“你要知道答案干什么。你知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不就够了吗。”
季丛甚至还在迂回。
“可我没有觉得你喜欢我。”李稚鱼站起来，利用季丛坐着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季丛，“我没有觉得你喜欢我，怎么会觉得够呢？”
“我不能……”季丛仰着头看李稚鱼，喃喃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又停顿。
没关系。
李稚鱼有足够的耐心，能够等她停顿完之后续上她要说的话。
季丛把脸转开，看向餐厅上挂着的时钟，“等我几天，行吗？”
李稚鱼以为季丛要说‘我不能喜欢你’或者是‘我不能谈恋爱’，她都做好了准备听季丛以工作理由拒绝自己。
结果季丛再一次出乎李稚鱼的意料之外。
可是她毫不犹豫地答应：“行啊。你要去干什么？”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季丛说完这句话后，慢慢的撑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好像很累，又好像身体变得沉重。
“我先回去了。过几天，等我的事情办好了，我来接你。”
李稚鱼没有拦季丛，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季丛。
季丛拖着她仿佛沉重的身躯，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大门刚被关上，一直沉默无声地李稚鱼就飞快地拿起手机，给她和赵和还有万一静拉个了群，并且立刻给她们发去了语音通话的请求。
还好大家都刚毕业，也还没有正式进入工作，都很清闲。李稚鱼发出的语音通话请求很快就获得了两人的答应。
李稚鱼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她们两个人说了，结果电话对面都是沉默。
“欸我说二位，什么意思呀？倒是说句话呀。”李稚鱼等了二十秒，对面都没有回复，她忍不住催促，“别这样啊，我怪心慌的。”
“季丛接近你果然有她的目的。”万一静先开口。
赵和跟着附和：“是啊。你说她这几天去干什么，总不能去跟她经纪公司商量为了你退圈吧？”
“……那我应该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吧。”李稚鱼皱紧眉头，看着自己对面，刚才季丛位置上那碗没怎么动过，已经放凉的面条，“不至于吧。”
万一静：“自信点，把‘应该’去掉。”
“……ok。”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不通啊。”
三个人商量一番也没得出结论来。
唯一被确凿的是季丛对李稚鱼并不是真爱。
挂断电话，李稚鱼从刚才热烈的讨论中渐渐冷却了激情。
凉意随着空调风一道吹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爱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那季丛到底要用我做什么呢？’
另外一句话，李稚鱼连在心里想都不敢想。
那就是：‘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季丛这么利用的？’
邀请同居，费心亲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都还能跑到自己家楼下请求原谅……
季丛做了一切完美恋人所做的事情，但她却好像没有运用半分真心。
李稚鱼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片场看到的季丛的完美演技。
难道她对自己也是这样吗？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完美演技给自己编织的梦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