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芍药没猜对,这不是长公主的信笺,但却与长公主有关。
因为信笺落款是紫云,信中说,兰国果然犯边了,长公主去了扑岭城指挥作战。殿下每日里操心大大小小的事,又赶上倒春寒,着凉了,突然发病,一病不起,她念念不忘雪姑娘,总是在昏迷中喊你的名字。紫云惶恐,不知殿下能否挺过这一关,望速来一见,云云。
长公主殿下病了。冷抱雪焦急万分,因为红芍药驱毒正在关键时期,不能随行,就把她留下,托付给古神医。自己备好马匹食物和水,急匆匆出发了。她一路上晓行夜宿,距离扑岭城几十里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那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冷抱雪身披蓑衣,头戴蓑雨斗笠,打马如飞继续顶雨而行。
扑岭城,因为是边境重镇,所以城墙修得又高又厚。兰国用了新发明的火炮,愣是没打开城墙半点缺口。原本,护国军守卫的莫含山是第一道屏障,将士们每日操练,枕戈待旦,兰国是不容易攻破的。没成想对方不知何时秘密训练了一支凿山挖洞能人队,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挖出一条地下通道,一直通到大本营刁斗下面。
那夜,兰国精锐至地下通道摸进大本营,四下放炮点火,饶是如此,护国军也未混乱,而是在南宫睿的指挥下,顽强抵抗。奈何对方从地下通道不断涌入,南宫睿见状,觉得不可硬拼,要保留军队,退至扑岭城,守护最后的国门。他们边打边撤,进入了扑岭城,加强构筑工事,准备好火炮滚木雷石,以及箭羽等御敌之物。
第二日,兰国大军果然来了,攻了十几日,也未攻下扑岭城,只好在城外安营扎寨。敌人未攻下扑岭城,有些将士不以为然,也是立功心切,私自出城与对方对阵,被对方诱入,陷入埋伏,幸亏叶朵将军及时赶到,大部分人马才脱险。南宫睿下令,未有将令,一律不允许出战!违令者,斩!
彼时的天,雨,依然哗哗下个不停。城墙上,守卫身着笨重的铠甲,持枪站立,扫视着灰蒙蒙的天空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兰国军帐。
“大强兄弟,来一口,暖暖身子。”一个都统模样的汉子,举着牛皮水袋,往一个守卫眼前递过来。
“盛都统,谢了。俺正冻得直哆嗦呢。”守卫接过牛皮水袋,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满意的咂咂嘴。
“哥,俺也要喝。”另一个守卫抢过来水袋,饮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盛都统大声道:“小强兄弟,你还没学会饮酒?”
小强用手扇着自己的口,摇摇头:“没——啊呀,这酒好辣。”
“唉,我说小强兄弟,你还得像你哥学习。男子汉大丈夫,不饮酒怎行?比如现在这样的天气,不饮酒的话,如何暖胃?”盛都统拍拍对方的肩头,依然大声说道。
“都统大人,您说,兰国几乎出动了全国的兵力,又有神龙不见其尾的五万轻骑,恐怕咱们要守不住这扑岭了。”四十岁的老兵老古沙哑着嗓子,凑上来说道。
“本来咱护国军有三十六万人马,足可以挡住兰国半年,绝对没问题。关键是被皇上调走十万去兴国与林国的边境,以咱们区区二十六万去应对兰国的七十五万,莫不是鸡蛋碰石头?依我看啊,若想守住扑岭三个月,恐怕有些难。唉!”大强叹息道。
“呔,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护国军乃兴国第一精锐,怎会守不住?况且长公主殿下不是送军报了嘛。用不了多久,圣上就会派兵来增援。”盛都统饮下一大口烈酒,大刺刺回道。
“都统大人说的在理——本来就是嘛,咱护国军是兴国数一数二的精锐,怎得就守不住?”小强随声附和。
老兵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摇摇头,继而压低声音又道:“听说那兰国又运来轰天雷……”
“那又怎样?等叶朵将军押运粮草回来,偷袭火炮营地,踹了它便是——走了,本都统继续巡视去。”盛都统轻叱一声,走了。
雨。终于缓缓停了,昏暗的天空像是被谁,用长长的竹杆撑破一样,露出些许的光亮,不知何时萦绕的雾,越发的浓了。没多久,盛都统转了一圈回来了,水袋里的酒空了,显然是喝完了。
盛都统有些微醉,倚着墙壁直打盹。
适才刚刚亮了一些的天空,又阴沉了几许。薄雾依然迷蒙,包裹着湿湿凉凉的气息。盛都统打了一个酒嗝,紧了紧领口,继续恹恹欲睡,鼾声很快就响起来。
“盛都统,城外有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大强摇醒了盛都统。
“莫不是援军来了?”盛都统精神一振,猛地站起来,向城外张望,薄薄的轻雾里果然有扬起的微尘,紧接着哒哒的马蹄声传过来。那蹄音由远至近,由轻及重,一下一下,如鼓点铿锵,颇为清脆有力,踏在湿润的土地上。
盛都统与众护卫同时向城下望去,顿时大失所望,哪里是什么援军啊?分明只有一人一骑。只见那薄雾里站立的一人一马,马是枣红色的上等汗血马,人是一身雪白的俊俏公子,腰背笔直,一手握着马缰绳,一手拿着小巧秀气的马鞭。
“这是谁啊?哪家的公子哥?不知道这里打仗啊?跑这里来游春?”盛都统问左右。
几个护卫同时摇摇头,不知道,不认识此人,也没见过。
“哎呦喂,大家瞧瞧,这公子哥长得倒是秀气,挺俊啊。”有人轻笑调侃道。
另一人接口道:“老哥,依在下看来,做你的上门姑爷,倒是蛮合适的。”
“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小强道:“都统大人,此处凶险,还是让那位白衣公子速速离开罢。”
“喂,城下的贵公子,这里在打仗,危险!若想游玩,去别处。快走!请速速离开!”盛都统摇着手大喊。
那位白衣公子,驱马又向前踏了几步,回避着坑坑洼洼的浅水,最后掌住马头,微微一抬下颚,扬声清冽冽说了几个字:“开城门。”
声音如此清俊,而且还气势十足,有不怒自威的成分在里面,也有轻描淡写的洒脱。是那种雌雄莫辨的意味,令人无法忖度。
不会是敌方的探子吧?盛都统清了清嗓子,提高警惕,沉声问道:“公子,你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