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抱雪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长公主好生奇怪,盘问半天,冷抱雪也不说话。本打算带着对方去郊外散散心,奈何今日是母后忌日,也就罢了,只好择日再细谈。
王后的陵墓在皇家陵园,距离京都一百八十里。长公主带着祭品供品,还有一些侍女侍卫,一行人逶迤而去。冷抱雪是贴身侍卫,自然是跟随,她就在长公主身旁护卫。
隆重的祭祀开始,冷抱雪就陪伴长公主走入陵园里面,其他人等均在陵园口丈外侍立,就连紫云都没让近前。大墓里面修缮的甚为豪华,雕梁画栋,壁画,雕刻的栩栩如生。
王后的额头纹着荷花刺青,躺在豪华透明的棺木里,遗容依然俊美,仿佛睡着一样。冷抱雪知道,这是用了一种最珍贵的防腐技术,才使得遗体不腐烂,栩栩如生。
冷抱雪摆好祭品,长公主上香跪拜,口中喃喃,珠泪滴落,忧伤的诉说着心中无限的思念。
蓦地,冷抱雪突然发现王后手腕上带着那一枚手镯,似曾相识。这玉镯,小时候也见过母亲戴过,自己当初还把玩过。怎么回事?自己母亲的玉镯,怎会在王后之手?莫非、莫非她们相识?或者是根本就认识?
冷抱雪稍微近前查看,发现王后的肩头那儿纹着一个莲花字,仔细辨认,是青袂二字。她还记得,那夜听阁主说过,母亲的心口也纹着两个字,好像是勿诀。所以,在许多尸体当中,她能很快就寻到了母亲的遗体。
嘭!这功夫,点燃的香,突然居中的那一根爆裂。
长公主和冷抱雪同时吓了一跳,冷抱雪很快护在长公主身前,目光警惕查看四下里的动静。然而,墓室里静悄悄,冷森森的,并无他物出现。
长公主摆摆手,将冷抱雪轻轻拉开:“雪儿,无事,莫惊慌。只是香爆碎而已——咦?这是什么?”
冷抱雪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只见透明棺木底座,突然现出一个书本形状大小的方盒。长公主小心翼翼打开方盒,发现里面是一本有些泛黄的沉年志。所谓的沉年志,就是记录与墓主人有关的曾经往事。一般来说,这样的沉年志都是由有才华的翰林,通过主人的口诉而撰写的回忆录。
长公主一直以来,怀疑母后的死因。在她的记忆里,母后一直很忧郁,与父皇感情冷淡。父皇乃铁血手腕皇帝,极为宠幸小公主的母妃,她甚至一度怀疑,母后是被父皇和那个王妃所害。
“雪儿,将那灯盏捻亮一些,过来与本宫一同来看这本沉年志。”长公主说完,就坐在大理石台阶上,翻开那本泛黄的沉年志。冷抱雪赶紧擎着一盏灯火,照亮。
“芙蓉国历十三年,九公主温雪青用了五年的时间,斗败实力最雄厚的七公主,为储君候选人。时年,夏季。是她扬眉吐气,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她活捉了七公主最为倚重的小诸葛兼特等贴身护卫——云袂 ……云袂,这是我母后的乳名。”长公主低声道。“芙蓉国,好像听阁主说过,母亲就是当时的九公主,不会就是……”冷抱雪心中低忖。
——七公主落败,被囚禁北方蛮荒之地,她的亲随也被下了大狱。死的死,残的残。
温雪青憎恨云袂很久了,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自己斗七公主期间,损兵折将不说,还险些丧命。
如今,那丫头终于落在自己的手里,变成了面团,任由她捏来揉去,想想就开心,那真是说不出来的爽。
富丽堂皇公主府,左边那个大别院。
日色温暖青翠,天光蔚蓝,景色琉璃。
古檀木几案旁,温雪青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悠闲的品着雨前大红袍,眯着一双凤目,瞧着阶下两排众多小巧的刑具,想象着挨个用在云袂的身上,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定是很有趣吧。
思忖间,底下人报,罪犯云袂带到。
温雪青摆摆手,示意把人带进来。
彼时,一阵锁链哗啦啦的响,云袂披枷带锁被押了进来。
温雪青的双目射出冷冬一样的寒霜,扫在对方的身上。只见云袂的衣领处血迹斑斑,显然是因为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所致。这就是武功高强所享受的最高待遇。温雪青也知道,若不是因为秘密行动,自己安插在七公主身边的人给云袂下了泄功散,是抓不到这个丫头的。
云袂瞧见对方怨恨的目光,心中丝毫不惧怕,规规矩矩跪倒:“罪臣云袂,见过九公主。”
温雪青语气更是如冰:“云护卫长,你可知罪?如今又有何话说?”
云袂虽然自称罪臣,但不说自己有罪,也不说无罪,语气淡淡的:“成王败寇,罪臣无话可说。”
“不愧是护卫长,嘴巴很硬——来啊,小巧玲珑的刑法,都来给云大人招呼招呼罢。”
“是!”
底下人答应着,早有人过来,把云袂枷板去掉,绑在十字架上。
夹手指,勒手腕,刺指缝,钢丝鞭,一样样刑法过下来,云袂血汗齐流,始终一声不吭,昏死一回又一回。
“七公主,是不是先停一停?您看,她恐怕熬不住了。”温雪青的护卫长金春,在她耳畔低声道。
温雪青颔首:“唔,说的也是,不能一下子把她弄死,本公主还留着慢慢折磨玩呢——来人,把她放下来,送回囚禁房,着府里王神医给她疗伤。”
王神医是一个爱唠叨的主,这不,她一边给云袂疗伤,一面絮叨着:“你这孩子,也忒倔强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低声下气求个饶,服个软,能怎么着啊?偏偏受这皮肉之苦,何苦来呢?”
云袂摇摇头:“九公主恨我入骨,求饶也不管用。或许我越求饶,她可能折磨的越狠。”
唉!王神医叹息一声:“你这伤没有个十天半拉月的,恐怕结不了痂。虽然公主那刑具比平常的刑具小一半,破坏威力也不可小视——注意点,千万不要碰水。”
一面说,一面背着药箱去了。
独留下云袂,卧在板床上,忍受着伤痛,想着如今落入九公主之手,恐怕凶多吉少,九公主折磨够了自己 ,是不是就该杀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要想个法子逃出去。只是,公主府高人如云,明卫暗卫遍布,若想逃出去,何其难?唉,算了,就留在这里吧,或是被杀或是做奴婢,就当赎罪好了。
正忖思间,自己的手忽然碰到了一个东西,忍着手指的痛,缓缓拿起来一瞧,原来是一张极薄的丝帕,展开细瞧,帕子上书写着几行小字:稍安勿躁,静待时机,出逃。
云袂知道这是用特制的笔写的,她看完就把那字抹去,丝帕立刻不见了字体。毫无疑问,公主府里也有七公主的人。不对啊,七公主已经被囚禁,怎能派人来救自己?难不成是其他公主府里的人……
长公主读到这里,嗓子有些发干,冷抱雪连忙将装满水的水袋递过去,温柔的喂对方水喝。饮了几口,长公主摇摇头,又指指自己的嘴,抬眸望向冷抱雪,欲言又止。
冷抱雪会意,放下那盏灯,饮了一大口水,随后轻轻靠过去,长公主张开自己的樱桃小口。如此往复喂了十几口水,长公主突然醒悟,啊呀,这是在母后的墓室,太不检点了。于是,连忙阻止,继续低头看那沉年志。
——温雪青斜靠在贵妃榻上,握着一卷兵书,心思却没在那上面,她的眼前总是闪现云袂倔强的模样,仿佛一个冰雕,屹立在熊熊火焰之中。折磨了她那么久,也没听到对方一声哭泣,和一句求饶。哪怕是在床第之间的疼痛,亦是一声不吭。温雪青有些黔驴技穷的感觉,都不知道如何办了?只是对方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征服,这才有趣嘛。宫里人都知道,温雪青做事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看不上贪生怕死求饶之辈,喜欢硬骨头。因此,有一个绰号,叫“铁腕公主”。
温雪青突然有些烦躁,她抛了兵书,站起身来,踱到窗前,望着天上缓缓移动的白云,思绪飞扬。按理说,自己捉到了仇人,也随意折磨处罚了对方,并且也把人家拿下了,做了几个月的暖床床伴,应该心里有快感才是,怎么自己就没有那种畅快淋漓的快感呢?反倒是平添了一抹心烦意乱,这又是为何?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来,索性不想了,只是她刚刚返回榻前拿起兵书,外面就传来金春的声音:“公主殿下,皇上派赵公公来请您去议事殿议事。”
温雪青应了一声,穿好锦衣朝服,踏出房门。
到了议事殿一瞧,哪里有什么政务?而是自己的父皇犯棋瘾了,要和自己下棋。
几个时辰之后,她才回来。
没想到刚刚入府,金春就迎上来,报告了一个坏消息,说是云袂逃了。
“什么?跑了?”温雪青大吃一惊。
金春又道:“属下查了一下,是云袂趁王神医不备,打昏了她,然后换上王神医的衣服,混出了公主府。”
“她不是被锁了琵琶骨嘛,武功真气也被本公主封住,是如何逃出去的?”
“属下怀疑,府里有内应,一定是这个内应把她救出去了。而且这个内应也是高手,会破公主的解封。”
“金春,你查了吗?看看谁不见了?”
“属下第一时间就查了,除了撒出去的四方密探,府里只有三等护卫阿紫不见了。”
“阿紫?我记得她在府里三年了,是王神医做的保人招进来的。”
“对,她是三年前王神医采药的时候,从狼口里救出来的。”
“金春,毫无疑问,阿紫是内鬼,她进府里是有目的的。”
“属下也怀疑是。”
温雪青眉端起了一道黑线:“把守大门的四个护卫,打二十军棍,扣除三月军饷,以儆效尤。另外,全城戒严,发特级海捕文书,分发各郡,抓捕朝廷罪犯云袂。”
金春应了一声,转头走了出去。
“云袂,你居然敢跑?本公主抓住你,一定不会轻饶!”
音落,“咔嚓”一声瓷器响,掌中上好的青花瓷茶盏被她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