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道身份

他连叫了两声,没有一声回应。
背靠在墙角的人昏睡着,她面色惨白,唇无血色,额上沁了一层薄汗,可长眉间却又似起了层薄冰般冰凉一片。
这实在是不太好。先前在虎山寨见她就觉得她身体虚弱,可现下看来,她身体更加不好了。
她意识不清的又低低咳了一声,裴怀珖心慌的立马将她抱起往外走。
午时的日头打在后院的高墙上,裴怀珖看了看,然后将柳慕青轻轻放在一处稍显干净的地方让她靠着,然后解下自己的外衫,白色长袍被他扭成了一根长绳,随后他将她背起,在两人腰间缠了几道后,让她的手搭在他脖子处。
他呼出一口气,踩着那高堆的柴火垛,慢慢的扣着墙缝,费劲的爬到高墙上,日头还浓,他低头看了下地面的距离,他害怕的吞了吞口水,早知小时候就跟着他哥学功夫了。
裴怀珖反手揽着背后的人,眼一闭,然后跳了下去。
“嘶,疼疼……”
浮山涯上,琴声袅袅,群鸟四起。
“都说朝天门门主秦修羽抚得一手好琴,今日听来,果真是神仙之音啊。”柳无霜轻灵的翻身落在亭子间,看着正闲适抚琴的玉面男人,她抬手捂面清脆的笑了两声,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开口调侃道,“郎君可有婚配?不知以无霜之姿可能入得了您的眼?”
琴声不停,余音绕梁。
浮山涯地处华岭,山清水秀,云雾缭绕,知道朝天门在浮山涯的人很多,可真能躲过层层暗网摸索到这儿的人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柳无霜的出言不逊,秦修羽并未把她放在眼里,跳梁小丑般的角色,何须费口舌之劳。
须臾间,他的琴声陡转,本是舒缓的曲子刹那间变得密而急促。
柳无霜长眉微蹙,她娇俏的哼了声,甩出腰间的长鞭凌空跃起,直奔亭间的郎君。
夹杂了内力的琴声愈急愈密,柳无霜只觉胸口发慌,她强自压下心口的郁气,长鞭狠狠一甩,刹那间,郎君手中的琴四分五裂!
她翻身落地,骄傲的笑了声,抚了抚长鞭,朝着他道:“郎君的琴好是好,可是无霜真的不爱听。”
琴已破,秦修羽只淡淡看了破损的琴身一眼,他面容清冷,落向柳无霜的目光犹如看着死物。
初入世的柳无霜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她到底还是有点虚,眨巴着眼:“是你刚才用音律攻击我的……”
秦修羽不置一词,还未等柳无霜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道个歉,刹那间三个戴着玄铁面具的黑衣人从三个方向攻向她!
柳无霜眼神一变,立马握紧长鞭,飞身应对。
朝天门培养刺客,所练皆是杀招,一招一式皆是狠辣至极,可柳无霜应对的却轻松万分,长鞭于她手中如游江之鱼,所过之处皆破游痕。
秦修羽负手而立,看到少女灵敏的身姿,他倒是难得露出一抹诧异。
这三人是天字门中刺客,能在这三人的手中过下百招,武功确实不得小觑。
良久,他淡淡开口:“停下吧。”
三人听令而立,片刻间又消失在原地。
打得火热的柳无霜骤然停下来,她撇撇嘴哼了一声,飞身跃到他面前,只道:“郎君,怎么如此无理,我还未开口说话,你便找人打我,这些人下手狠辣,你怎能如此狠心。”
柳无霜想了想话本里惹人怜爱的姑娘,她僵硬的嘤嘤嘤了两声,多补了一句:“你以后万不可如此对我。”
秦修羽无言,只觉这人怕是有病,他询问正事:“你可是葛老派来的人?”
柳无霜歪头:“葛老头?是啊,那是我师傅!”
听到如此,他方才点头,若不是见她功夫了得,他确实没想到葛老派来的是一个女子。
秦修羽从袖中取出卷好的画像,递到她手中,沉默了会儿,漆黑的眼沉沉的看向她:“杀了此人。”
裴府这会儿有些过于热闹。
首先晌午过后,二少爷衣衫不整的背个姑娘回来,一瘸一拐的刚进府院就焦急大喊:“快请医师过来!要最好的!”
院内的家丁何时见过自家二少爷这副惨样,脸上脏兮兮的,腿还不知怎的瘸了,他们一边慌忙上前问发生了何事,一边想从少爷手中接过背上的人,可谁知少爷只字不说,就倔强的瘸着腿将人背回了卧室!
柳生在梦中反反复复坠落,从高空中猛然坠落的感觉十分差劲,而她却怎么也醒不来,这种状态真的是太糟糕了。
她不知有了多久,就听到一旁叽叽喳喳的吵闹着不停,她只觉聒噪无比,下意识的想说声闭嘴。
可没想到声音瞬时安静了。
柳生微微皱了眉,然后猛然睁开了眼。出于多年的戒备,一眼看出这是陌生地方时,她瞬间身体戒备,察觉到身旁有人,抬手就想攻击。
激动的疾步过来的裴怀珖一见床上的姑娘坐起,他顿时担心道:“慕青,你醒了,你……你慢点,先别坐起来。”
柳生清醒过来,见到是这人后她微微一愣,随即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问道:“这是何处?”
裴怀珖:“这是我家。”
柳生垂眼看了看榻上的香软被褥,目光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凝住。
裴怀珖正认真看着她,一看到她的眼神,他立马瞠目摇手解释道:“这是春皖给你换的,不是我!”
柳生张口想问些什么,可话还未开口,从胸口传来的隐隐疼痛突然迅猛袭来,一瞬间便游走在四肢百骸内,她呼吸急促了几秒,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的如死人般惨白。蛊毒发作,没有解药的她只能硬挺。柳慕青心里惊诧十足,明明……前不久才发作过,怎么时间愈发的缩短了?
裴怀珖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立马坐在榻上,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转过头着急的喊道:“医师!医师!你快来!慕青又起烧了!”
这边刚和二少爷吵完架的医师还站在门口和春皖抱着不平,刚出来还没说几句,这又听到这不省心的少爷喊,医师小老头叹口气抚着气得直翘的胡须又慢蹭蹭的迈了进来。
可谁想到还没走一步,裴怀珖夺步到门边一把将小老头拉到了床边,满脸焦急的说:“你快点啊,你快开药,慕青又难受了。”
蛊毒发作,痛的惊心,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让柳慕青紧咬着牙隐忍,额上鼻间已沁满了细汗,她蜷缩着,已无法分神听裴怀珖说了什么,只感觉到疼痛间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隐约感知到头上被人针了几针,惊奇的是疼痛骤缓,她喘着粗气,慢慢睁开眼。
呼啸般的疼削减了大半,柳慕青将视线转到医师小老头身上,沙哑道:“谢谢。”
小老头收回银针,还继续有着气:“谢就别了,你让咱裴二少爷多给点银子,什么话都好说。”
裴怀珖坐在榻前,理都没理他,只专注的看着虚弱的柳慕青,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汗:“没事了吧,还疼不疼?”
小老头:“……”
柳慕青这才注意到她的手竟然还被他握着,她迅速的抽出来,然后偏过头躲开裴怀珖擦汗的帕子,她拒绝道:“不必。”
裴怀珖大方的收回帕子,他继续问:“你喝不喝水?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
小老头利索得将收回银针的布袋一甩,气哄哄的到门口向春皖说完药方就拉着张脸向裴府大门走。
春皖跟着在后面赔笑:“刘医师,你可别生咱二少爷的气啊,您这从小看到大的……”
裴怀珖现在眼里只有柳慕青一个人,他巴巴的将茶杯端到她眼前,细心的嘱咐:“温水,你可以喝一大口,哦哦,不不,你好没好,你小口小口的喝吧。”
少年的眼神如一泓清水,认真又专注的盯着她看,见她没动,端着茶的手又往前探了探耐心的等着,柳生垂眼接过,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后,语气有些艰涩的道出了今日第二句谢:“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让裴怀珖眼神微亮,不难看出他的开心,但他笑嘻嘻的摆手:“这,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就是给你倒了杯水。”
柳慕青靠在枕垫上,视线看向趴在塌前的少年,她罕见的问了别人的姓名:“你叫什么?”
裴怀珖本来两手撑着下巴,闻言,他两手放下,腰背挺直,他微微笑起来,眼神亮晶晶的,有些局促但又分外认真道:“我姓裴,名怀珖,年十五,无婚配。”
柳慕青微愣,她问道:“你姓裴?京都姓裴的……”
裴怀珖接话道:“啊,裴齐是我爹。”
兵部尚书裴齐,裴齐。柳慕青敛下眸中的锋芒,怎么就那么巧,昔年派兵围堵林家的是他,他亦是当年的一份子。
柳慕青狠狠攥住拳头,抬眼间眼中恢复一片平静,她唇色苍白,神情淡淡道:“我想休息了。”
“对对对,你得好好休息休息!”裴怀珖体贴的将被褥往里掖了掖,然后他起来又细心的嘱咐了一遍:“你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叫一声,屋外有人在的,我也会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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