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瑞尔就忙不迭把百叶帘放下,又确定被赶走的学员没再回来,她才坐到办公椅上问隋月。
“圈子里那么多厉害的人,你就非找朝汐跟你合作一次不可?”
实话说,开门见山的语气虽然听起来不舒服,但却省掉不少虚假的客套。
隋月很喜欢瑞尔这个性格,回以一笑,“没办法,我这人比较轴,对认定有实力的人很难不想和她切磋探讨。”
“那你今后怕是要改一改自己这个性了。”
“此话怎么说?”
瑞尔从袋子里拿出片面包,咬了口后看着隋月,“朝汐她说不喜欢你。”
是吗?
那这话可真够直白到不留体面的。
而且隋月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点朝汐讨厌自己的理由,多半是为那些骂起人来不带喘气的粉丝转恨于她,不然还能为什么。
“既然是这样,我更要找她当面聊聊了。”隋月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毕竟我挺欣赏她的,想看能不能做点什么让她对我改改观。”
这下子,轮到以为要看人吃瘪的瑞尔纳闷了,“你连她具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欣赏她什么?”
兴许是跳舞时的利落干净?也或者是从头到尾都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故弄玄虚?
隋月想了想大概都有吧,不过她没说,而是反问瑞尔:“不如你把她电话号码给我,我亲口告诉她行吗?”
“当然不行!”瑞尔激动地把双手放胸前比了个X。
“一个联系方式而已,这也不行?”
瑞尔从下到上睨了她好几眼, “人心难测,谁知道你们盘算着什么。”
隋月听完也气笑,“拜托,朝汐都说不喜欢我了,你还怕我会挖你的墙角啊?”何况她压根没这个想法。
“人是善变的,一天一个样,隋老板不是头回跟人打交道吧?”
然后就没人说话了,因为隋月确实再无拿出手说服瑞尔的保证。
再加上rose自半年前有了朝汐后,粉丝数一下从十多万爆涨到了六十万,很难说长此以往下去哪天不会超过她们savage。
隋月特明白瑞尔的顾虑,所以她来这一趟其实没抱多大希望。
关键桌前的人这会儿只顾着拿矿泉水就面包,完全无心和她多交流,哪怕隋月想换个话题缓和下气氛都无法。
直到三五分钟过去,有人在玻璃门上敲了敲,又把头伸进来说:“瑞老师,上次那个洗发水品牌方要找你谈推广的事。”
“好,我吃完这片面包就去。”
眼看瑞尔边吃着东西边用纸擦着桌子要走,隋月还是不甘心想换个方法再试试。
于是她起身绕开桌子,伸长手臂把瑞尔拦住说:“只要你肯让朝汐见我一面,成与不成另讲,我们savage都欠你个大人情如何?”
“你一个人说了能算?”
“当然!”
瑞尔摸了把嘴角的面包屑, “我凭什么信你?”
隋月情急之下就将右手伸了出去,“凭这个。”
切,都是二十五六岁的老油条,居然还搞拉勾盖章这套,瑞尔又想翻白眼了。
怎么可能乖乖配合,她甚至撇开脸不看隋月,继续收拾桌子上的面包渣。
不过这回,她嘴上倒是轻飘丢了句:“这个忙不是我不肯帮,是朝汐的身体……最近不太好。”
看来,刚才听到的消息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尤其隋月瞧瑞尔难以启齿的样子,似乎朝汐的健康问题比她想象中的还严重。
“那我去医院……看看?”隋月试探问
“倒也没严重到住院。”瑞尔指了指自己的腰,“你知道的,跳舞的人就没几个这地方没点毛病。”
隋月认同地点点头, “是啊,腰上的毛病可马虎不得。”紧接着又松口气说:“不过还好,还好不是别的什么大问题,顶多休息一阵子。”
讲这句话时的语气神态,瑞尔听全了也见全了,她不禁再打量了下站桌边的人。
虽然平日在舞蹈视频里看起来怪冷漠孤傲不好亲近,可私底下和朋友们开起直播来又像个话痨,抛梗接梗的小嘴巴巴能讲半天。
特别是今天这番短暂接触下来,她竟然觉得这人行为举止上透着点傻气可爱。
难怪曾经围观savage直播时,有粉丝刷评论说她们四个,在不跳舞的时候看起来特好骗的样子。
瑞尔心说这可不嘛,随随便便就讲欠她大人情,也不怕她等人一走后立即联系朝汐来个空手套白狼?
幸好她不屑此等下作手段,不然啊……
于是乎,瑞尔又装作不经意地轻飘飘开口:“今天晚上朝汐要过来拿点东西。”
“不舒服还来这里拿东西?”
隋月问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因此等她回过神来后音量骤然抬高了八个度,“你是说朝汐今晚要来rose?!”
瑞尔被她的反应着实吓了大跳,惊魂未定地按住胸口,“怎么你没空啊?那我也没办法了。”说完就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有空,有空的。”隋月又问瑞尔:“她大概几点钟来?”
“可能八九点,不一定。”
“好,那我七点半就来!”
从rose出来的隋月并没有立即回街对面的savage,而是打车去了别处。
等消息的柳栩见人迟迟未归,再打视频问情况,这才得知隋月进rose后发生的状况。
“既然八字都有一撇了,你回出租屋干嘛?”
隋月正用半湿的毛巾将画筒擦干净,闻言,表情颇为无奈,“把画带身上呗,要是谈的不理想也尽早了了桩糟心事。”
柳栩一听又是画,好奇问:“究竟是幅怎样的作品?山水花草还是飞禽走兽?”
“都不是,是个女人。”
柳栩再问: “漂亮吗?”
隋月看着画筒愣了三五秒,忽然一笑,“双眸缱绻,气质如兰,反正我觉得还不赖。”
然后声筒那边的柳栩跟着笑了,“难得听你用这么多文绉绉的词夸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挂在你奶奶书房正中那幅画了。但是话说回来,她不是一直被挂在墙上的吗?你到底怎么把它弄坏的?”
一提起这个,隋月也回忆了下昨天在奶奶家里发生的种种。
其实事情的起因没多曲折离奇,就是她在客厅收行李时,不偏不倚的刚好和画中那个女人来了个对视,让隋月想到以前在家属大院,曾说过以后拆迁了会把这女人带在身边,还说了好几次。
然而还没拆之前,她就跟调离原单位的父母搬去了邻市,等再回来已经是她大学毕业。
并且为了坚持从事舞蹈工作,另方面为不打扰喜欢清净的奶奶,她又在新城置办了处房产,从那时起就很少回去看画了。
所以昨晚自那一眼之后,她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质问:当时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带我走一起走?
隋月回神看向搁在餐桌的画筒,长长叹了声 :“还不是自作孽。”
接着继续跟柳栩讲昨日的经过:“我原是想将它铺桌上,再找个刷子之类的扫扫灰尘,然后裹起来带回家。可天知道穿的外套有个牛角扣,好巧不巧勾起一侧画纸,我刚转身就听见‘唰’一声。”
柳栩能想象出来那个画面,不禁嘶了声,“听起来很严重。”
“当时人就两半了,你觉得呢?”
“那……修得回来吗?”
隋月有气无力地瘫倒在罗汉床上,“修回原来的样子应该不难,但就是不知道奶奶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怪我。”
“你又不是故意破坏。”柳栩安慰朋友说:“咱们不还找到了位大师吗?瞧那刁钻的营业时间,必定会把你奶奶的画作完美复原。”
“但愿如此。”
柳栩不想聊这事儿了,开始催隋月赶紧回savage,说:“你不在的时候,赵可心可是将你和那位吹眼睛的学员,脑补了十几个版本。现在已经快到你为爱怒搬家,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赵可心从大一认识的时候就这样,成天不是盼着自己早日遇到真命天女,就是流连在各个热门cp下喊着嗑生嗑死,甚至后来饥不择食到寝室里的其余五个女人都不放过。
有次喝大了,还边哭边抱着她说:“隋月,我们寝室的几个女娃,现在就只剩你跟我单着了。我嘛,比较花心,一时半会儿应该指望不上了。可是你不一样,那么多男孩女孩追,所以我啊……闭眼前的唯一心愿,是想看看到底哪家的公子和小姐能将你拿下,也好想看看你谈恋爱后,是不是真像大家说的那般清心寡欲。”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女人。
隋月轻揉了几下太阳穴,回说:“这个月多给她排几节课,最好选在晚上七点半到九点的这段。”累了,也就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行,还是你最狠。”
柳栩揣好手机,看着坐地板上正和沈芋朵说得眉飞色舞的某个人,同情地摇了摇头。
周五这天的隋月只有两节编舞课,一节初级班,还有节常规班。
每个班的学员控制在六个左右,但还是因为学员的基础不一,导致最后节初级班的进度条拉得特别慢。
待她拍完练习短视频再送走班上所有学员,离先前和瑞尔说好的时间仅剩十分钟不到。
晚饭是没有时间吃了,她还要洗澡换衣服。
因此亲眼见着隋月背个画筒飞一般跑出去的赵可心,又有了新的脑补素材。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月月有点像那种某天突然醒悟过来,要花式追老婆的那种霸总。”
原本专心逛APP点外卖的沈芋朵,听闻此言,瞬间被逗得狂笑不止。
眼泪都差点流下来,她才捂住肚子问:“那隋总是要追哪位当老婆?瑞尔还是朝汐?”
“目前还看不出来。”赵可心闭上眼睛,结印念咒似的又比划了番说:“不过,应当是她们俩的其中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