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下午第一节课，教室里拉上了窗帘，显得很昏暗，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历史老师放了个纪录片就有事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姜珂中午没睡，此刻困意袭来，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露出白嫩的侧脸。呼呼的风刮在玻璃上面，好像随时要撞进来。
果然，不到半节课，雨来了。
风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很嚣张地往窗户上撞，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鬼哭狼嚎”，显得格外吓人。
梦里有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穿着长款黑色风衣，身材修长，长发被风吹的凌乱。
姜珂那时才五岁，伸出小小的手想抓住那人的衣摆。
但是女人突然走了，还走的很快，三两步就消失于光亮中。
世界被黑暗吞噬，姜珂愣愣的停在原地，过了好久，她好像意识到什么，泪水一颗一颗地从脸上滑落，发出可怜的抽泣声。
“同学？”
她猛的惊醒。
最先看到的是女生漂亮精致的脸，带着金边眼镜，面无表情，看起来很高冷，声音很好听。
“同学？”女生又问了一遍。
姜珂下意识回答：“在。”
然后看到前排的同学都转过头看自己，同桌夏圆圆也一脸担忧。
漂亮的女生穿着织越夏季白色半袖黑色长裤，手上抱着一个文件夹，长发有些散乱，莫名的和梦里那个女人的脸对上。
“同学，上课不可以睡觉。”
姜珂直愣愣地看着她说：“好的。”
女生拿出一块手帕伸到她面前继续说：“不然就会做噩梦。醒了吗，擦擦眼泪，梦里都是假的。”
姜珂才发现自己在现实中竟然也哭了，接过手帕手忙脚乱的擦了擦。
抬起头时女生已经走了。
她是高三查课的学姐，胳膊上还绑着“红带”。
夏圆圆凑过头问她：“姜珂，你梦到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姜珂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醒了就忘了。”
“好吧。”
过了一会儿，班里又变得安静，大家都睡觉的睡觉，发呆的发呆。
神奇的是，下课铃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满血复活，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
今天是他们开学的第一天，也是高一新生第一天入学，教学楼里吵吵闹闹的，瓢泼大雨也盖不住。
夏圆圆拍拍同桌的胳膊说：“姜珂，和我去厕所吧。”
姜珂喝了口水站起来说：“走。”
两人一起出去。
也许学生时代女孩儿们证明友谊的办法就和看那人会不会和你一起去厕所。
夏圆圆觉得自己和姜珂互为最好的朋友，可是她们暑假也没什么联系，姜珂总是很忙，还不玩社交软件，更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理由是话费贵。
她拉住姜珂的手，果然，姜珂直接甩开了。
“怎么啦，抱歉，我不习惯这样。”
姜珂抿着唇，眼里小心翼翼的，很乖的样子。
夏圆圆不自然的笑笑道：“没事，是我忘了。”
从厕所出来，她们没回教室，直接去了体育馆，下节课体育。
一个暑假没见，体育老师也换了，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很有朝气，笑呵呵地介绍自己：“同学们，我是你们的新体育老师，我叫何进，你们可以叫我小何老师，因为这样显得我很年轻……”
同学们发出一阵爆笑。
大概聊了十来分钟，老师宣布解散。
班上的男生热火朝天地打球，姜珂和一众女生坐在观众席聊天。
“姜珂，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呀？”
说话的是文娱委员崔京雅，声音很嗲，长的也挺好看的，桃花眼上挑。
姜珂一向对漂亮女生很有好感，点点头接过她的手机。
几个女生坐在观众席上摆着各种姿势。
姜珂感觉离得太近了，往下走了几步。
刚要拍，体育馆的大门被推开了，发出很大的“咯吱--”声。
姜珂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摔了，但是脚下没站稳，滑了几步，还是往后摔了。
女生们纷纷惊呼。
姜珂紧闭上眼，放弃抵抗，任自己倒下。
但不知道谁的手，很温暖，把她接了个满怀。
她睁开眼，愣住了。
竟然是刚刚叫她醒来的那位学姐。
还是那副神色冷淡的样子，手臂却很有力，几乎比她高一个头，大概有一米七多。
姜珂被吓到了，说不出话。
那人把她扶起来放开，问了声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得到没问题的回答就走了。
夏圆圆拍着胸/脯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姜珂也有些后怕地点头。
另一个女生说：“那是高三的裴屿学姐吧，她很出名，人也长的好漂亮啊。”
“是啊，经常上榜吧，之前电视台来采访也是她去的。”
“人家家里也很有钱的，妈是柳禾清，爹是裴中时。”
“我去，真的假的？这已经不能用有钱来形容了吧！”
“长得好，成绩好，家庭好……这就是完美吗……”
姜珂一只手撑着下巴，侧耳听着。
她看向那道高挑的身影。
裴屿他们班也上体育课，不知道为什么来得有些迟了，占了体育馆的另一半地方玩。
看得出学姐在班里很受欢迎，很多人围着她。
几个他们班的男生也凑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开始打球了。
姜珂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打球好的女生。
她虽然看不懂，但也看得出裴屿进球最多。
她每次跳起来投篮的时候，半袖下摆都会稍稍提起来些，露出一节细腰，莫名的引人注意。
姜珂忍不住去看那块地方。
直到下课才回神。
两个班一起往外走，姜珂看了眼裴屿，对方正和一个男生并肩走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还少见的露出一个笑。
姜珂咬了咬唇，忍不住跟了几步。
夏圆圆不明所以地问：“怎么啦姜珂，你有着急的事儿吗？”
姜珂低着头，一会儿才嗯了一声，说：“我刚刚忘记和学姐说谢谢了，现在去。”
说完，不等夏圆圆说什么，她就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裴屿正在和他们班班长讨论明天的新生欢迎会稿子。
陆展言和她是多年好友，说话也比较随意了：“明天我们优秀的裴学姐又得迷倒不少人吧。”
裴屿笑了一下说：“陆学长你也不错。”
陆展言戏精上头，接着说：“还是裴学姐更厉害啊，上次那竞赛卷子那么难，裴学姐全市排名……”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裴屿学姐……”
两人同时回头停下，是一个像小兔子似的学妹，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裴屿。
陆展言友好地朝她笑笑。
裴屿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放松了下问：“怎么了学妹，你有什么事吗？”
姜珂抿了抿唇小声说：“刚刚忘记和学姐说谢谢了，谢谢学姐扶我。”
裴屿扶了扶眼镜道：“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
姜珂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可她实在不擅长聊天，心想了半天也找不到话题。
裴屿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问：“还有什么事吗，学妹。”
她眼睛一下睁大了，显得更圆，还有些委屈的样子，声音怯怯道：“没事了学姐……我先走了，打扰了。”
说完就跑了。
陆展言啧啧几声道：“不愧是我们裴学姐啊，看看这魅力，这么可爱的学妹都能被迷上，真是羡慕啊羡慕……”
裴屿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陆展言凭着两人这么多年的默契，知道这大魔王此刻很高兴了。
他心里惊奇，追上去问：“裴屿，你该不会……”
还没说完，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了。
裴屿留下五个字：“她挺可爱的……”
全世界知道一中校花性取向的人不超过五个，陆展言有幸是其中一个。
他此刻万分惊讶，想问不能问，还不能和别人说，真是憋死了。
这可是裴屿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人有兴趣啊！
想当年他年少无知，看上了这个冰冷无趣的女人，写了好几封情书把人烦到了，被堵在小巷子，耳边传来恶魔一般的声音：“实话告诉你，我喜欢女生，你要是想和我在一起，就得变性。”
彼时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初中生，被超出自己范围的认知吓得差点走不动路。
后来两人倒是慢慢成了朋友，他也懂得尊重好友的性取向。
姜珂看着脸红成苹果的自己心里抓狂，你害羞个泡泡茶壶啊！
夏圆圆担忧地问她：“你怎么啦，脸好红啊。”
姜珂看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说没事，眉头皱皱的，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脑子里全是那位学姐。
她好漂亮。
她的手好温暖。
幸好自己昨天洗澡了，头发还不油。
学姐旁边那个人是她男朋友吗？
应该不会吧。
怎么有点失落。
快上课了，姜珂不得不从桌上趴起来，眼神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校园里到处都湿淋淋的，树叶有节奏地往下滴水，刚开了几天的花也被打的奄奄地，连花瓣都散落在地上了。
被洗的明净的玻璃上隐隐照出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