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顾沫沫视死如归地踏上前去接受顾夫人盘问的道路,一路上,小桃一直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让她千万收敛着自己的脾气,顾沫沫双眼微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推开门,顾沫沫就扬起手,直接给了顾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个响亮的耳光,对方霎时栽倒在地。要不怎么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顾沫沫现在手掌生疼,心道牛顿果然诚不欺我。
清脆的一声响后,顾夫人怒目圆睁,头上的簮钗流苏都气的簌簌而动,“顾沫沫,你是想造反么?你一个庶女,动手打主母身边的大丫鬟,是想打我的脸面么?”
顾夫人上扬的眼睛里面全是冰冷的恨意,染了豆蔻的指甲像吐着信子的蛇般径直缠上了顾沫沫的脸颊。
“真是狐媚子的一张脸,跟你那早死的娘简直是一个德行!”
顾沫沫平静的与她对视着:“母亲误会女儿了,方才那丫鬟对母亲早已生了二心,女儿是在帮母亲清理门户。再说了,女儿既然唤您为母亲,那自然是认您做了亲娘的,又何来第二个娘亲呢?”
顾夫人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然不会被顾沫沫这三言两语的就给挑拨了。、
“你又想耍什么滑头?蘋儿是跟了我多年的,她忠不忠心还用你来提点我?你一个庶女,是想要越殂代疱么?”
说话之间,竟是直接掐住了顾沫沫的脖颈,两寸长的指甲并不收紧,只是轻轻的剐蹭着顾沫沫脖颈间的肌肤,硬是将她的鸡皮疙瘩给搔刮起来了。
顾沫沫努力的忽视来自于生命的威胁,手指一指身侧蘋儿腰间的香囊,“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以摘下她的香囊看一看,若是我没猜错,里面可是有着好东西。”
闻言蘋儿倒是惨白着一张脸径直地跪下了,“夫人,婢子这些年来可是为您鞍前马后,定是这个坏了根的死丫头满嘴胡邹!”
“你是不是无辜看一眼就知道了,又不会掉块肉,赶紧的别墨迹。”
顾夫人暂时松开了手,眼底的意思却是很明显。
蘋儿愤恨地盯着顾沫沫,好似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别看我,没结果。”姐很高贵你不配。
颤颤巍巍的解开腰间的香囊,顾夫人接过之后随手打开,却在看清里面的事物的时候变了脸色。
不多时,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下蘋儿的脸可算是对称了。
“好个没脸没皮的贱坯子!偷人偷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来了,这个扳指也是你能拿着的?”
香囊里面的东西并非其他,正是一枚价值不菲的扳指,而且观顾夫人神色,这恐怕还是顾宰相的物什。
顾沫沫稍稍挪远了一些,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别看我,我可没钱买这个来诬陷姐姐。”
这倒是句实话。
顾夫人转过身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沫沫含蓄一笑:“也是蘋儿姐姐太不小心了一些,我还在别院跪着呢,也不知道避着人。”
此言一出,顾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蘋儿不过是一个下人,如今都已经被庶女叫做姐姐了。
也是,这顾府人多眼杂,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照不宣了,今日还被顾沫沫这个庶女撞见了,甚至还是她来提点自己,这是要将她主母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你胡说!”
蘋儿倏尔之间像是发了狂一般,恶狠狠的盯着顾沫沫。
“我胡说什么了?若不是蘋儿姐姐你自己不会挑选时间跟地点,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可是进不去母亲的院子里的,府里的下人也不会跟我来嚼这个舌根。”
顾沫沫有理有据的反驳着,每说出一句话,顾夫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所以你就学她这般放荡模样,跟外男私相授受么?”
这话确实是说的太过难听了一些,即使是在粉圈浸淫多年的顾沫沫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不由得轻蹙了眉头。
顾夫人却是丝毫没有顾忌,“你卧房里面可是搜出来好些字画,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顾沫沫当即便麻利的跪下:“母亲明鉴,女儿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像女儿这般貌美的人,以后看上的绝对是倾国倾城的美男子,这样走在在一起才能说是天造地设。女儿只是睁眼瞎,倒也不是真的瞎,女儿的审美可能是主观的,但是那个周公子,他的丑可是客观的呀!”
顾夫人被顾沫沫情真意切的剖白惹得频频蹙眉:“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主观?什么客观?顾沫沫,你是在跟我说笑么,还是说高烧一场还真的将你的脑子烧坏了?”
“母亲,主观即是人自己的意识,而客观则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存在,这是女儿高烧不退的时候梦里面以为姓马的伟人告诉女儿的,周公子之丑非我言之而己为之,所以啊,女儿是不可能看上他的,至于那些字画,女儿自知鉴赏不出什么,焉知不是有人蓄意陷害?”
这话说得确实是歪打正着,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她顾沫沫,除去看美人的审美能力一流之外,对于其他的物什,那简直可说是审美被诛了九族。旁人挑的或清新或淡雅或明艳,唯独她,说一句大俗即大雅都是抬举了。
“亏得你说出这些话来自证清白,自己去将那些污糟东西烧了去!”
顾夫人恨恨的一甩水袖,蘋儿被几个仆役直接拖了出去,顾沫沫这时才敢卸下全身的气力。
毕竟是第一次宅斗,没什么经验。
守在门外的小桃瞬间扑了进来,将顾沫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事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小桃带着哭腔:“不是说好收敛脾气的么?怎么一上来就打人啊?”
顾沫沫很是无奈:“正所谓不破不立,这叫先发制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她们进行惨无人道的鄙视,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
“那三小姐是怎么知道蘋儿跟……有私情的啊?”
“我不知道啊,我猜的,大概是运气好,填空题也能蒙对。”
“填空题?”
顾沫沫狡黠的眨了眨眼,其实她也是在被蘋儿摁在别院罚跪的时候,偶然间看见了她腰间的香囊,火光石点之间她便回想起,好像在她的梦境里面,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一个香囊。
梦境里面,自己蜷缩在一个木柜子里面,外面人影绰绰,只能大概听出是一对男女的声音,就连那个香囊也是在缝隙里面的惊鸿一瞥。像这般走马观花的画面,梦境里面有许多,在课上睡觉果然会有意外之喜。
抱着一堆看起来就很风雅的字画往外,顾沫沫故作深沉的叹着气:“这深闺大院里面的争斗一刻也不曾停止,真真是让人厌倦非常……”
“小娘子所言极是。”
“?”
顾沫沫听见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全身的毛都差点要炸开了,一转身发现是一位鹤发的公子。
小桃警惕地看着来人,努力的将顾沫沫护在自己身后,“你是谁?怎么在顾家的内宅里面随意走动?”
来人倒是丝毫不介意被当做登徒子,略带歉意的作揖:“对不住,在下袁清羽,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小娘子所言甚是明理,在下必得赞扬一番。”
顾沫沫:“……现在将偷听都包装成如此动听的模样了么?”
袁清羽施施然的展开手中的折扇,“我是任教夫子的首徒,宰相特许我旁听侧注,自然可以随意走动。”
“三小姐与传言之中的,确是大相径庭。”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见这话了,你们这都是先入为主的偏见!”
袁清羽又作一揖,算是歉礼,顾沫沫自然是不会多做计较,正打算抬步走开时,却被拦住了去路。
只见对方展开一抹真挚的笑容,“过几日就是皇后的生辰,京城之中的贵女都会赴宴,不知三小姐可感兴趣?”
“哦~不感兴趣。”
高冷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管对方瞬间呆愣住的表情,顾沫沫径直的走开了,甚至还不忘给看呆了了的小桃把下巴给合上。走出去没多远却又折返回来,袁清羽本以为这人是回心转意头脑开窍了,结果却听到:
“你的头发是天生的还是自己染的呀?还挺自然的。”
“……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怎么能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些话不必多言,有些人不必多留。
跟着小桃七绕八绕,就在顾沫沫体侧擦边的体能即将告罄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个小院子。
“云水阁?这是我的卧房?”
眼前的小院子大概是这整个宰相府里面最为冷清素净的所在了,既无鲜艳花卉,也无古董珍宝,也就院前的一片竹林还算生机盎然。
“三小姐,咱们换了衣裳就得去正厅用晚膳了,估摸着宰相也快要回府了,用膳的时候您只管吃就好,其他的就当没听见吧。”
小桃明明看上去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小两岁,却是为自己操碎了心,顾沫沫一时间心里面颇有些过意不去。
“你放心,在没有填饱肚子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对了小桃,为什么内学堂会办在咱们府上啊?虽说咱们家场地大,但是在外面重新置办房产岂不是更加方便?”
小桃一心一意的为她挑选着晚上的衣裳首饰,忙里抽闲的回话:“小姐不知道,京城的地价那可是寸土寸金,而且内学堂里面全是几家王亲贵族的女眷,若是真要在外面盘地方,恐怕得数十万金。”
“咱们顾府的宅子是陛下亲赏的,可比其他大臣的宅邸大多了,所以这才将内学堂直接置办在了咱们顾府。来,试试这一套,这是年初的时候新添的,首饰还是老几样。”
顾沫沫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橱,尽是一些素雅的月白缟素,打眼望去竟是半点颜色都不见,首饰也是一些寻常的玩意儿,跟顾夫人和顾柒柒对比,简直可以说是寒酸,心知这“顾沫沫”在顾府也是过的艰难。
费劲巴拉的将衣裳换好,顾沫沫已然是生无可恋的状态了,没人告诉她古代的衣裳有这么多层啊!
艰难的控制着下摆,尽量不让自己给自己绊死这样的人间惨剧发生,顾沫沫到达正堂的时候,已然是全家人在等着她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顾沫沫现在应该已经含笑九泉了。
以顾夫人为首,顾柒柒是辅助,顾宰相则是直接贴脸开大。
“来这么晚,一个小辈让全家人等,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汪?”
顾宰相的面色瞬间铁青。
这等粗鄙之言,也是为难顾宰相含泪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