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沫沫几乎睁着眼一整夜,好容易有了些许的困意,结果刚要入梦会太公,就被小桃嗷的一嗓子给叫醒了。
“小姐你可得快着些了,今天可不比往日,从这弦月楼去到内学堂可得好一段路呢!”
有什么比一夜通宵之后还要按时上学更加令人崩溃的么?
顾沫沫欲哭无泪,眼下的两抹乌青衬的她仿佛是个追魂索命的夜叉,满身的怨气如有实质。
“昨天晚上皇后将一切都打点好了,宫门口会有车马候着,散了学就回来,小姐就忍一忍哈。”
顾沫沫走出偏殿的时候才发觉,皇后原来也已经起身了,此时正等在石阶旁,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
顾沫沫赶忙小跑两步,犹如乳燕投林般急不可耐,“皇后安,您既不用上学,做什么起的这么早?”
皇后温柔的笑着,仔细的替她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顾沫沫走得急,发髻也只是匆匆一挽,上头更是只有一支乌木簪子。
“早间天凉,莫要着了风寒。这里面是一些寻常的点心,知道你没用早膳,你带着在路上吃。”
披风是一早就备下的,皇后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几支烧蓝钗子,簪到了顾沫沫头上,倒是显得人更加婉约几分。
在现代的时候顾沫沫没有机会能感受到母爱,结果这一份空缺竟是在古代补上了,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鼻酸泫然。
一步三回首的下了石阶,弦月楼的晨间景色是宫城里面最佳。
看惯了弦月楼的纯净素雅,再看这顾府倒是显得更加的乌烟瘴气了,恐怕也只有门口的那块匾额是干净的。
甫一入座,便看见谢婉也是一脸的愁容,捏着笔在纸上潦草的画着王八。
“怎么了这是?有人为难你了么?”
谢婉闻言更是叹了一口气:“别提了,先前为了诗会学堂休沐三天,只怕往后除了重阳的这些大日子,其余时候大抵是没有休沐了。”
顾沫沫大惊失色:“难道这里也有补课一说?!”
上过学的应该都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假期,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原本就不是很美丽的心情此时更是雪上加霜,顾沫沫整个人都耷拉了下去。
谢婉趁着还没开始讲课,连忙低声提醒着她:“你最近可得警醒着些,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按照你家那些个人的性子,怕是迟早得报复回来。”
“况且当年她们是怎么害了你娘亲,这世间害人的法子千千万,防不胜防啊。”
闻言顾沫沫心下震颤,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原来还有这一层的缘故,怪不得顾夫人每每看见自己都得提及一句,原来是在威胁自己耀武扬威呢。
微微偏过头去,果然看见顾柒柒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眼下微肿,怕是哭了一夜。
“婉姐姐听没听过一句话,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小祸害阎王爷可是不乐意收的,只好在人间为非作歹啦!”
顾沫沫有意想要逗谢婉开心,闲聊这两句的功夫,夫子已经拿着书卷进堂了。
夫子捋着花白的胡子,“今日咱们不在这学堂里讲学,纸上得来终觉浅,要想参透圣人之学,还是得往天地之间走一走。”
天地之精,日月之气,圣人当年看见的种种较之今日又是如何?
“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也亏得顾家有这么大的园子,顾沫沫眼神四处乱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悠闲的像是来春游的。
好容易挨到了休息时间,顾沫沫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念头想要偏安一隅,有人偏偏苦苦不肯放过。
正好端端的俄走在石桥上感叹着古人的智慧,却和顾柒柒迎头撞上。
对方显然是来找茬的,还没等问候寒暄的流程走完就径直的甩了顾沫沫一个耳光,都不用照镜子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已经肿胀起来。
顾沫沫的火气挠的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打算跟她硬干,余光却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长袍折扇,面相和善,不是袁清羽又是谁!
正巧顾柒柒打了一下还不解气,还想要上手拉扯,顾沫沫眼一闭心一横,顺着这股子气力直接往石桥底下的莲池里面跳。
“救命!”
顾沫沫是不会水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旱鸭子,小时候被人恶意的按在洗脸池子里面过,后来对水就有了些许的应激,如今也是豁得出去了。
光是落水还不够,她甚至故意朝着水底锋利的石块上擦了一下,刺痛顿时袭来,顾沫沫的五官登时扭曲了一下。桥上的顾柒柒似乎也是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发展成这样,只惊愕了一瞬,随后便意识到顾沫沫这是故意的。
“你们在做什么?”
袁清羽果然目睹了全过程,看着正在水中扑腾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的顾沫沫,毫不犹豫的便跳下去救人了,暮夏的池水还是冰冷,尤其是温热的人体甫一进入的时候,就连袁清羽都被这巨大的温差激的打了个寒颤。
好容易将人救上来,这才发现对方的右脸已经肿胀的厉害,就连小臂上都有些紫青淤痕。
“你陷害我?果然比你那短命的娘长进了不少。”
顾柒柒不愧是耳濡目染高级宅斗的人,对袁清羽的怒目而视视而不见,倒是捡着难听的话说。
“昨天刚勾搭上墨公子,今日便想要另一个了?顾家怎么教养出你这般的好本事!”
顾沫沫顿时红了眼眶,然后脖子一歪只作人事不知。
袁清羽湿了水,本应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别有一番出水芙蓉的风味,面色铁青的将人带走,“顾家的教养确是叫人难忘。”
顾沫沫的左手搭在袁清羽的肩上,在人家的视线死角对着顾柒柒就正大光明的竖了一个中指,这下顾柒柒倒是彻底气的不轻。
直到走远了,袁清羽这才晃了晃她,“知道你醒着,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法子也就只有你想的出来。”
“嘿嘿,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况且这法子也是她言传身教。”
袁清羽被这混不吝的话给气笑了,“这是什么好东西么你就学。”
顾沫沫不以为意:“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这就叫绝配!”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说哪一道?”
顾沫沫身上的伤颜色深的是自己方才撞出来,颜色浅的是先前的时候被顾家母女掐出来的,都快要褪下去了。
袁清羽闻言微皱了眉:“顾宰相不管不问么?”
顾沫沫悠悠的叹着气:“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像颗草……”
多么高级的卖惨,顾沫沫自己听了都得唾弃一声绿茶,但是奈何它好用啊。
果不其然,袁清羽立即换上了一副说错话的愧疚脸,看起来就很好蒙骗的样子,这倒是让顾沫沫的内心升起了些许的负罪感。
“没事的,这么多年咱都已经习惯了。”说着还悄咪咪的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午后的讲学你还是别参加了吧,毕竟落了水,夫子那边我自会解释。”
“真哒?”
没想到这还能逃一节课,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妙不可言啊!
还没高兴一会儿,就看见远远的走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们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了?”
墨南寻是奉皇后的命来给她送午膳的,这一来就撞见到处找人的小桃跟谢婉,这两人都快急疯了。
好不容易找着了人,却发现成了这幅狼狈的模样,墨南寻也是一阵皱眉。
顾沫沫见状赶紧澄清着,这时候可不敢运用夸张的手法,否则叫皇后知晓了,怕是要平添担心。
忙不迭的从袁清羽的怀里蹦跶出来,为了显示自己的完好无损,她就差要跳一段霹雳舞了,“我真的没事,就是不小心掉进莲花池子里面去了。”
袁清羽恰到好处的补充道:“对,绝对不是被别人推下去的,这身上的伤也不是被人打的。”
闻言顾沫沫深觉眼前一黑。
“有些时候你倒也不必这么的伶牙俐齿。”
“过奖,小生曾凭借这三寸不烂之舌夺得清谈会魁首。”
袁清羽的扇子经过这么一遭早已湿的不能看了,上头的写意山水画更是晕成了抽象派,颇有些惨不忍睹的意味。
“你欠我个人情,下次记得还。”
将那把不能看的折扇塞进顾沫沫的手中,袁清羽朝着墨南寻轻作一揖,随后便轻飘飘的离开了。
顾沫沫满脸堆着讨好的笑,“我真的没事,这些伤基本上都是我自己撞出来的,落水也是我故意的,我真的没有很弱好不好。”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还小小的打了一个冷战。
“走吧。”
默默的走到风口,将凉风挡去大半,顾沫沫对于这种绅士的行为很是受用。
“你这食盒里面装着什么呀?我好饿了,还没有吃东西,你可以同情我么?”
“不能。”
顾沫沫一秒委屈,眼睛都耷拉下来,像是得不到糖只能眼巴巴看着的孩子。
配合着那张肿的老高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可怜了。
顾沫沫语义深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的马跑的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