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无声息的溜走,尤其是顾沫沫如今还有了一个跟她志趣相投的三公主作伴,就墨南寻都被排到后面去了。
江柔知道了顾沫沫不日要去国子监上学的事情,当即便拍板同意了同去上学的提议。
两个人拉拉扯扯来到皇后,皇后第一反应是莫不是自己的女儿被邪祟上身了,第二反应还是自己的女儿怕不是被邪祟上身了,由此可见江柔主动的要去国子监上学这件事对皇后的冲击力有多大。
“我儿这是……”
江柔自信回答:“想开了。”
皇后:“想死了。”
顾沫沫:“噗嗤!”
面对江柔,皇后难得的表现出些许怼人的功夫来,直将人噎的说不出话来。
姜兰也是忍俊不禁的在一旁偷笑,时不时的还给皇后使眼色让她悠着些,别真的将孩子给惹恼了。
皇后很明显没有往心里去,只管自己输出:“先前留给你四书五经的功课,你倒好,学成了个不着四六的模样,怪我当年在怀着你的时候忘了补脑。”
江柔弱弱反击:“那儿臣现在的脑子也挺好的呀,不仅灵光而且灵光。”
皇后不屑一顾:“你的猪脑我另有妙用。”
顾沫沫:“……”
这段对话好潮,有风湿的人真是听不了一点。
好在皇后只是嘴上吐槽,内心还是欢喜的,不管孩子是出于什么心理想要去国子监上学,那好歹是晓得上进了,再不济充当个陪顾沫沫说话解闷的人也是好的。
稍微提点了两人一番之后,皇后便留下两摞足有一人高的书籍典册,自己倒是悠闲自在的去角楼上看风景去了。
顾沫沫跟江柔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在对方眼底看到同样的恐惧的那一刻,她们就知道这个朋友是交对了。
国子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跟整个皇城比起来,确实只是一隅之地,但是在里面走上一整圈,那运动量也是相当的。
顾沫沫跟江柔第一天来到国子监,里头有着的都是官生、民生、举人以及勋戚习读,日后都是要进入庙宇,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的,身份不可谓不贵重。
两人甫一进入正堂,就被所有人的目光给包围住了,虽然圣人有言:非礼勿视,但是呆惯了和尚庙的弟子们哪有不看两眼的道理。
“这二位就是新来的弟子,日后便会在此处与诸位一同温书习礼。”
莫不是全天下的老夫子全都是这一个模样,熟悉的捻须,熟悉的花白小髻,熟悉的捧卷,这让顾沫沫有一种自己还在内学堂读书的错觉,然后这个错觉在她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升至了最高点。
“先前便听闻顾氏有女才情斐然,开创词句一派,老夫想问一句,这词句的缘由是何来?”
顾沫沫不禁搅禁了衣裳下摆,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先生谬赞了,小生不过在市井街坊里面偶然听得几句碎语。”
老夫子显然不信:“市井街坊?”
顾沫沫点头如捣蒜:“没错,先生可莫要小瞧了这市井街坊,生活在烟火气里的人不会刻意的去将就平仄对仗,大多都是随口的几句,却是最有哲理意境的。”
“多年以前这世上也并没有诗句,大抵也是有人闲口说起,口口相传这才盛行起来。说到底,这文坛终究还是扎根于人的,而人性人情体现的最为淋漓尽致的地方,可不就是市井街坊,所以我说词句的缘由是此又有何奇怪呢?”
顾沫沫第一次在古代被老师提问的时候没有保持沉默,看着对面的老夫子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便知道自己这个说法算是圆过去了,不由自主的送了一口气,朝着江柔的方向扮了个鬼脸。
“虽说年纪尚轻,然而见解独特,心思慧敏,日后怕是大有所为啊……”
老先生神神叨叨的絮叨着,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些和蔼的影子来,底下的弟子也是一阵交头接耳,其中不乏大着胆子偷瞄的。
后来的课程老先生终于不再盯着顾沫沫,而是转而去死磕江柔了,原因无他,江柔仗着坐在一个视线绝佳的风水宝地——也就是老夫子端坐时的视线盲区,趴下就是一顿好睡。
结果被当场抓包,老夫子气的胡子飞起,顾沫沫痛心疾首,为什么就不能学习一下自己呢,用手杵着睡时多么的明智跟安全!
好容易散了学,旁人都只有一个温书的任务,就只有时运不济的江柔例外得了一个抄书的任务,而且还需是蝇头小楷。
当江柔求助的眼神炽热的传来的时候,顾沫沫多么想要握住他的手,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我会和你一起分担。
然而,融不进去的圈子不能硬融,干不下去的事情不能硬干,人不能至少不应该,顾沫沫能成功驯化毛笔写出几个大字就已经是祖坟冒烟了,怎么敢要求她突然之间融会贯通蝇头小楷啊。
痴人说梦也不过如此了。
为了使江柔死心,顾沫沫还特地现场给她表演了一番能够丑死人不偿命的大作,看完之后对方只是疲惫的闭上眼:“我为我看过如此污浊的字迹而感到羞愧。”
顾沫沫:“……”
差点就要出口成脏的顾沫沫被及时出现的皇后给顺毛安抚了一波,随后她便得到了附带的大礼包一份——练字字帖,还是全新无拆封的那种。
几家欢喜几家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就这样,上学二人组又开始了抄书练字日常,每天的袖口都如同去泥地里面阴暗的爬行过一般,浣衣局的工作量突然就大了起来,顾沫沫甚至有一次还特别惭愧的在换洗衣裳的内衬里面夹了一张纸条表达自己真挚的感谢和无边的歉意,江柔瞧着新鲜便也有样学样。
结果却因为衣裳下水的速度太快,浣衣局的侍女压根就没看见里头的东西,最后导致了那一整个浣衣池子的水面上都飘着纸花,从此浣衣局对二人的仇恨就更甚了。
当然这些事情她们俩人是不知道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顾沫沫跟江柔还在奇怪,为什么每每浣衣局的小宫女来送浆洗好的衣裳往出走的时候总是一脸忿忿。
顾沫沫为此还特地检查过自己衣裳的里里外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最后也只能满怀着疑问的不了了之,总不能将人抓过来暴打一顿然后拿着辫子逼问吧。
那样的话她跟这些封建糟粕产物又有什么区别?
自认为是新时代好青年的顾沫沫继续贯彻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原则。
江柔在这深宫大院里面生活了十几年也没遇见一个这样的人,当即便饶有兴致的有样学样。
事情的进展简直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的差点要让顾沫沫以为难道自己真的是天降奇才?
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收获了一个反封建学徒?
正沾沾自喜呢,皇后悄无声息的来到顾沫沫身后。
定睛一瞧,这人写的字不能说是丑,只能说是不忍卒视。
比起硬说它是字,皇后更愿意相信顾沫沫是在画蛐蛐儿。
微不可查的抽抽眉角,温言道:“沫沫这字确实是得再好好练一练。怎么一连半个月,竟然半点长进都没有?”
顾沫沫登时蔫了,“真的有那么丑么?”
皇后一脸你看不出来吗的表情,看得她自尊心极其受挫。
讲道理,他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毛笔这种高雅的东西,就连钢笔她还写不好呢,所以有些事情使不能强求的。
“娘娘,我跟一手好字没有缘分,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
“甜不甜的有什么要紧,是个瓜就行。”
顾沫沫惊讶的瞪大了眼,只见皇后执起笔亲自教导。
奈何再好的先生也遭不住扶不上墙的学生。
顾沫沫照着葫芦画瓢的写了几张之后,皇后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其中的深意耐人寻味。
江柔也是一个从小就没好好上课的人,那字比起顾沫沫来虽然好了不少,但是确实是称不上清秀。
顾沫沫也曾跟他讨教过方法,结果那人皱着眉来了一句:“写认真点不就好了。”
闻言她简直想骂街,顾沫沫随手写的字只是丑,认真写的字那就是认真的丑。
也不知道练了多少宣纸下去,就连墨条都磨没了五条了,好歹是将鬼画符上升成了能勉强看懂。
就连身边伺候着的小宫女都啧啧称奇。
觉得这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奇事。
学完了字,才好接着往下学,跟寻常国子监学子所学的四书五经不同,顾沫沫跟江柔所学的,其实是以女则女训为主。
诗词歌赋处事道理其实都是顺带。
在这个时代,终究还是奉行着女子为卑无才便是德。
顾沫沫每每听见这些训导,都像是回到了高中数学课堂一样昏昏欲睡。
但是还是得强迫自己清醒着听一听,常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要是连敌人的长短都不清楚,那么顾沫沫也就没必要在道上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