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宴会真的是远看群英荟萃,近看傻逼聚会。
顾沫沫在宴席间坐了半个多时辰,实在是受不了顾家上下两嘴皮子一碰就开始吹牛的德行。
随口找了个错漏百出的理由就往外面去了,顺手还拉上了同样面如菜色的江柔跟谢婉。
三个人随便寻了一块石桌子就开始坐下来感慨人生。
有时候真的是不得不感叹,生而为人真是十分的抱歉。
顾沫沫托着腮,看着眼前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
仿佛她在顾府里面艰难讨生活的日子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们说,顾柒柒的病真的是被她自己给吓出来的么?”
江柔朝嘴里扔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道。
这种事情,她们这些外人怎么知道。
不过顾家人对这件事情三缄其口的,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谢婉作为三个人里面离这些消息最近的人,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情我在家里有所耳闻。”
“这还是我的贴身侍女兰儿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跟我说的,说是顾柒柒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之后就疯疯癫癫的,所以……”说话间,谢婉四下里看了看,生怕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面会冒出什么多嘴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所以顾家主母就用了一些偏方秘术,说是这样能将身上的邪祟给驱走。”
被鬼魂骇到神志不清的事情放在堂堂宰相嫡女身上,本来就已经是足以令家族蒙羞的事情了,要是再大张旗鼓的请人医治,那么顾家的声名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然后呢?怎么感觉这还治疗的越来越严重了呢?”
那话倒是不假。
顾柒柒方才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形容憔悴的叫她都不敢认。
原先趾高气昂的气势早已衰败了下去,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空有傲气的躯壳。
先前摇摆生姿的容貌,如今瘦的连颧骨都凸显的骇人,眼窝深凹,看上去颇为可怜。
就算是跟她一向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有着深仇的顾沫沫都觉得心惊肉跳。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就是介于难过和开心之间。
硬要说起来,那也只能说是好开心。
顾沫沫自问从来不是圣母,甚至因为小时候的际遇,她的性格还颇有些睚眦必报。
看顾柒柒现在的样子,顾沫沫只觉得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道好轮回。
谢婉也是一脸的不可言说,但是眼神里面的幸灾乐祸怎么也遮不住。
“你们说,就顾家这个德行,是怎么做到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的?”
江柔和谢婉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唯一一个顾家人身上,感受到热切的目光洗礼的顾沫沫瞬间觉得如坐针毡。
“我也不清楚哎……”
江柔嗤笑:“你家的事你不清楚?”
“怎么说话呢?这怎么就是我家的事儿了?我是个体户谢谢。”
谢婉重新给人递了一块芙蓉花糕,好容易才将人的情绪给安抚下去。
顾沫沫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好奇:“那顾柒柒这个样子,主母怎么还跟放她出来?难道不怕她在这种场合上失仪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觉得这种场合嫡女却不在场,这更会让人耻笑吧。”
三个人正在这儿优哉游哉的喝茶赏花聊天呢,结果却听见远远的有人在呼救。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一凛,抬腿便往外跑。
入眼的就是一个身穿明黄上衫和月白袄子的女孩正在池塘里面扑腾。
很明显对方是不会水的,胡乱的扑腾两下根本不得要领,眼见着就要直接沉下去了。
这个地方偏僻,她们几个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在这儿口无遮拦。
所以现在去正厅叫人显然是来不及了。
江柔见状直接掀开了自己的狐皮大氅,整个人纵身一跃,环抱住落水的人就往岸边拖。
岸上的两个人胆战心惊的看着江柔在水里面救人,顾沫沫的整颗心差点都要跳出来了。
好在虽然说江柔是个女子,但是从小到大上树下水无所不为,所以比一般的闺中女子强壮了不止一点点。
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将人给救上来了,却是被呛了好几口水。
江柔全身湿透的缩成一团,顾沫沫紧忙将狐皮大氅给人披回去,用自己的体温给人取暖。
谢婉则是将落水的人扶起来拍水,看人逐渐平复下来之后,便跟人商量着带到了就近的空房间里去。
随意进出主家的房间是为不敬,所以江柔喊来贴身侍女让她去传话:“就说是我吃醉了酒,想寻个屋子歇一会儿,再找件换洗衣物来,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身上酒气太重。”
顾沫沫半扶半搂的将江柔给进去换衣裳,如今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湿哒哒的衣裳黏在身上,被寒风一吹,想要不生病都难。
“多谢你们……”
被救下来的女孩子颤颤巍巍的开口道谢,显然是被冻得狠了。
谢婉急忙摆摆手,“没什么,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假山那边地处偏僻,你怎么会在那儿落水?而且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是陈珏,是御史家的女儿,被邀请来赴宴的。”陈珏还在哆哆嗦嗦的发着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我不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我的贴身侍女被顾家小姐给叫走了,吓人告诉我,这儿的景色不错,我便过来了。”
“谁知道刚站定,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我就跌下去了……”
想来是看着顾沫沫她们几个人面善,所以陈珏卸下了些许的防备心理,抽抽噎噎的讲完了全程,听到最后,每个人的眉头都是紧皱。
顾沫沫面色沉沉:“谁会在这种场合公然下手,而且想要害的还是高门贵女?”
“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跟顾家缺不了干系,你们想啊,怎么就这么巧,顾家小姐把你的侍女给叫走,后脚你就落水。”
“你说的顾家小姐,不会就是顾柒柒吧?”
陈珏摇头,“不是,是顾家的幺女,她说看上了我的侍女的编花手艺,所以叫去讨教一二。”
顾家的幺女,顾姣姣。
人如其名,容貌姣好,美艳万分。
她同样不是顾家主母所生,但是比起顾沫沫的出身,那已经算是不错了。
好歹人家的亲娘凭借自己的本事,已经爬上了姨娘的位子,而顾沫沫的娘亲,却是早早的已经作古了。
顾姣姣出生的时候,顾家的女儿们大多数已经长到了七八岁,所以跟这个最小的妹妹其实是没什么话的。
顾沫沫这么多年跟她也是井水不发河水的相处着,就连逢年过节都见不上几面。
所以如今乍一听见这个名字,竟然还有几分的恍惚。
顾沫沫对于原身的记忆,一直处于一个薛定谔的了解的状态,有时候就像是泉水一般滔滔不绝,有时候却又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根据我对顾姣姣堪称稀薄的了解,我觉得她不是一个随意戕害别人性命的人,而且她才十三岁,要是真这么恶毒,那多可怕。”
江柔点点头,认同道:“要是我要害人,总不会做的这么明显的。”
“那能是谁?我跟顾家想来素无往来,这次给我家下拜帖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陈珏眼泪汪汪,“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要受到这样的伤害呜呜呜……”
谢婉贴心的送去一块锦帕,安慰道:“别哭了,除了顾姣姣,你还见过什么人么?”
她这么一说,陈珏倒是想起来了,擦眼泪的动作都顿时停住了,整个人呈现出呆滞的状态,“主母,我讲过顾家主母。”
“她说什么了?”
顾沫沫脑子里面瞬间有一根弦给蹦紧了。
陈珏仔细回想着,她见到顾家主母的时候,对方好像对自己格外的感兴趣。
甚至还颇为怜爱的牵了自己的手,嘴里还念叨着。
“我的儿?”
“她说这个干什么?”
江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冷下来,“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扯到生辰八字上面了?”
陈珏虽然也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听话的将生辰八字给写下来了。
江柔随即将写着生辰八字的纸递给顾沫沫,“你看一下。”
顾沫沫听话的接过,随即瞪大了双眼。
“擦!这跟顾柒柒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
“所以,她们到底是在搞什么?”
就算谢婉再迟钝,这时候也能感受出来不对劲了,紧皱着眉头问道。
江柔不愧是在宫里面长大的孩子,这些害人的法子了解的都比她们清楚。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邪术。”
陈珏被骇的茶盏都打翻了,颤着声线道:“邪术?”
“大抵就是借命,生辰八字一样,只要你死了,顾柒柒就有可能借到你的寿数活下去。当然了,既然是邪术,那就说明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的医学依据,鬼神之说罢了。”
听完,陈珏的眼眶里面满噙着眼泪,忿忿之色溢于言表。
有时候顾沫沫真是不得不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要这个世界上的人口够多,什么样的傻der都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