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姑娘,可否听说过连灯草?”
“连灯草?”她思索了下。
“未曾听说过。”
“你知道那草长什么模样吗?”
“双叶对生,茎长无结节,植根岩石间,开黛紫、靛蓝两片花。只生长在深山,寒冬时节开花。”
“那做什么功用呢?”
“用来疗内伤,驱邪毒。”
现在已是初冬,在这东北山域中,气候已开始是冰寒刺骨的了。
“你家中有人受了重伤?”
“是家父。”
他将卷起的狗尾巴草随手扔在地上,面色淡淡地说道。
洵黎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怪不得他不顾危险来到这深山。
悄悄地,对这男人产生了些许同情。
洵黎回想自己采摘过的药草
“好像未曾见到过你说的这种花唉。”
在这偏僻的深山中,寻到这么一朵花期短暂的植株谈何容易。
他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有些失望,“不论如何,多谢姑娘相救。”
“你会找到的,令尊也会早日康复的。”
看到眼前的男子,她就想到了自己,因为一句约定而离家千里。
偌大的世间,是否每一位旅者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呢?
他回头看向她,别她眼里的坚定惊艳到。
顿了顿,颇感欣慰地笑道。
“希望吧。
谢谢你。”
“敢问姑娘芳名。”
“我吗?我叫洵黎,洵,洵美且异,黎,黎明。
“你呢?”
“温衔之。”
“温,温润;衔,寸草衔结。”
“衔之,”她嘴边喃喃道。
“是个不错的名字。”
“你父母一定是重情重义之人。”
“哦?”这倒新奇。
第一次听到有人根据子女名字推父母性情。
一番交谈下来,他越发觉得这位名为洵黎的女子不简单,她虽衣着朴素,生长在山间。但谈吐不俗,举止礼到,不像是普通的山野妇人。
因为这附近都是山谷和溪流,路并不好走,洵黎和男子商量后决定先走出这个山谷,之后洵黎要去北宁关,而男子要再换个方向进山。
哪知,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一票与那两异族人一样装束的人,手中都拿着武器。
但不同的是,此时他们都戴着面具
洵黎见势不妙,正要携着男子使轻功突出重围,但带着个人起步慢了些,不知何时周围了阵阵迷雾,洵黎也没料到这一招来不及抵御便感觉身体逐渐软了下来。
再次醒来时,洵黎发现自己深处一个阴凉的山洞中,布局颇为简陋,屋内尽是石凳,石桌,石架,就连身下的床,都是石头砌成的,上面铺了几层的兽皮保暖用。
她感到迷惑,再看向旁边,才发现温衔之躺在屋内的石床,还未醒来。
她掰了掰身子,发现能动,就是感到些许酸软。
拖着沉重的身子踱步到温衔之的床铺边,大力地摇晃他。
“衔之,衔之。”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人还活着。
于是摇的更大力了。
“温衔之,醒醒”
温衔之辗转醒来。
“洵姑娘。”
对周围的环境也是一脸的茫然。
“我们,这是在何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们应该是被那些人绑来这里了。”
“醒了。”
只见从门洞处走入一位身着灰色长衫,上身披一件褐色的貂皮短袄的年轻男子。
黝黑肤色,颧骨高耸。
从相貌和着装上判断,与袭击他们二人的那伙人是同一个族群。
但这人的眼神更加专注和平和,不像其他人那样的迷茫和富有攻击性。
只是他脱口而出的竟然大钥国语。
洵黎看到有人走进,下意识地就去抽身后的竹剑。
却发现整条手臂都是酸软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姑娘您怎么下来了,来来来,继续到床上歇着。”
一边将洵黎扶到床上。
此时温衔之也缓缓醒了过来,却发现身体仍然是动弹不得,便依然躺在床上,查看着这屋内的动静。
“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药?”
被那人定住了不知哪个穴位,她此刻丝毫的内力施展不出来。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迷魂香。药效很快就过去。”
来人一边走进洵黎二人的床前。
“你是什么人。”
她一脸警惕的逼问。
“姑娘不要紧张,我们这里是东北大方山域的出口,叫做乌霞里。”
对方倒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我叫古不苛。我们是泷颐古族,历代守在大方山域的山口,以保北宁关以北这片土地的安宁。“
据那人说,泷颐古族是神定下的守山族,东北山域是一片神秘而蕴含神明之意的山域
妖兽众多。
草木皆生长千年。
神效之药材数不胜数。
泷颐古人世代守在东北山域的出口,不许出山。
这片宝藏的山林,当初也正是因为它环境的险恶,不好攻克,再加上地形确实不适宜人类栖居与耕作,所以当初大约祖皇帝并未进一步开拓。
泷颐古族成了一个被世人忘却的部族。
“你为什么习得大钥国语?”
另一边一直沉默着的温衔之突然发问。
“不瞒这位公子,”他抿了口茶继续说道。
“族人世代不许出山,但是,三十年前,我的曾祖父在山间巡查时曾救了一位大钥人士,那人作为回报,带我曾祖去游历大钥朝,但曾祖念家,在大钥待了三个月后回来了。
此后,我们家族都要习得大钥话。“
“你们不考虑在走出这深山,去大钥定居?”
古不苛脸色沉重了下来
“泷颐古族人,离开东北山域会死。这是诅咒。”
我曾祖回来几个月后便病重去世。不止他,所有族人,远离东北山域一定时间,身体就会出现各种衰化的征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老去。’
你们为什么抓我来。
“误会,误会,近日我们部族不算太平,经常无缘无故受攻击,所以才严加防守。”
“耽误您的时间了,您稍加休息片刻。”
随后,他便出去了,之后有泷颐古族妇女送来少许熏肉和瓜果。
“你没事吧。“
她搀扶着温衔之坐起来。
“我没事。”
“泷颐古族,大钥建朝之时刻意没有往东北山域扩张,一是考虑到地势复杂,二就是因为神秘不可知,这里据说从上古时期就是神灵的圈兽场。”
“圈兽场?”
“神族的坐骑都是从东北山域中挑选出来的。这里神兽众多,有些跟着神灵去了神界,剩下的大都继续栖息在东北山域,现今应该有许多仍然在东北山域某处蛰伏着。”
“东北山域就是片原始森林,危机密布。历代君王无一有囊收之意。”
突然,一个蓄着络腮胡的男人闯了进来,带着一票人。
不由分说就将两人绑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络腮胡男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双眉紧蹙,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洵黎姑娘,我们的首领不见了。”
“我们到这里不过半日,你们首领失踪于我们何干。”
温衔之平静地问道。
络腮胡一脸茫然地看向古不苛,后者急忙向他解释。
而后络腮胡随后又带着怒气,噼里啪啦的输出一通。
“我们二首领怀疑您施了法术将首领藏了起来。”
洵黎觉得好笑。
“你们首领是谁我都还没搞清楚呢,抓什么抓?”
对方又去与络腮胡交谈。
络腮胡思索了片刻后,命人给洵黎松绑,又派了更多人押着温衔之。
温衔之手脚被缚住,恶狠狠地瞪了二首领一眼,试图挣脱绳索,但这绳索地材质像是兽皮或是猛兽的筋肉,他挣扎了几下,那圈索却是纠结得更紧了。
他索性放任身边人为之。
洵黎焦急地想要去为温衔之松绑,却被几个泷颐古族壮汉阻隔了出去。
温衔之向她投异安抚得眼神,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
“你们什么意思?”
“洵姑娘,我们二首领,希望您能帮我们找回首领。然后才能放了这位温公子。”
温衔之想要阻止她,更大力地挣扎了起来。
谁料她意志坚决。
“好。”
她转头望向温衔之
“别担心,我会救你出来的。”
温衔之盯着她,她那般自信和从容的神态莫名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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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二首领给的线索,首领今日进山中巡查,而后再未归来,他们用了口哨来召唤,却无人回应,随后,又安排了人进山中巡查,只找到首领惯用的弓箭,但并未看到人。
她按照首领进山的路线一路查询。
乌霞里位处山谷,正是她在师祖留下的地图上看到的那个山谷,不像地图上的寥寥几笔,这个山谷很大,方圆约百八十里,山脚下傍溪的山洞正是他们的居穴。
也有一小部分石块搭建起来的房屋,但多做库房厅堂一类的建筑用。
她还注意到泷颐古族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有一个石砌的小像,是个长发的纤瘦女子,样貌不甚清晰,但五官来看祥和而温柔。
从山脚到半山腰这一路人类的气息都很强烈,首领经常使用的野兽麝香味,但到山腰处,这股气息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应该就是在这里失去踪迹的。
没有血迹,人类的足迹也只有寥寥的几个,在某一处齐齐消失。
凭借山间猎妖的几十年经历,直觉告诉她,有妖物出没。
这隐匿妖气的能力,不像是刚成气候的小妖。
在一个山洞,刚刚开花,一瓣紫色,一瓣朱色,细长的茎,优雅而高贵。
开在幽暗的山洞,泛着紫红色的光泽,似要点亮整个山洞。
但是她摘不了,她一靠近花束,两瓣花立刻聚拢成花苞,而后隐藏在山岩间。
一阵魅惑又诡异的气息飘过,她回头,一缕白色的影子闪过。
她追到狐妖的老巢。
狐妖与她交手,初始变幻身形让她捉摸不到,之后洵黎受够了这种眼花缭乱的招数。
一记竹剑挥下,空中所有白色的影子都断成两截,似一块块碎步一般散落在地上,逐渐缩小成一根根的狐狸毛发。
白狐惊得险些变回原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趴伏在石阶上。
“泷颐古族首领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掳走他?”
“哼,泷颐古族自诩是山林的守护者,我的孩子都被他们杀光了。“
山间的动物与人是平等的。洵黎清楚,狩猎的人是不允许猎杀幼兽的。
泷颐古族的人世代生长在山中,怎么连这基本的原则都不懂呢?更何况还是一只有道行的白狐的幼崽。
这是在种孽。
“我会要求泷颐古族的人放了你的孩子,并且以后不准伤害白狐一族。你把首领放了。”
看白狐还是不情愿的样子,她又补充道
“不准他们再靠近北山。”
白狐眼里冒出凶光。
洵黎看出势头不对,甩出腕带缠绕住白狐。
“你想毁掉自己千年的修为吗?你敢杀生,就别想再见到你的孩子。“
白狐败下阵来。
在白狐的带领下,在一棵参天大树的腐烂的树洞了,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老首领。
白狐对待首领充满了厌恶,只给她指了指首领所在的位置,便一阵风般地消失不见。老首领被卡在树洞中,整个人摆出副扭曲的姿态。
她费下一番力气,才将老首领从树洞中架了出来,准备飞跃过这片山域。
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白狐的声音。
“你知道他等了多久吗?“
就见白狐站在一旁的树干上,一脸怨恨地望向她。
眼神中带着悲伤和薄凉。
“什么?”
首领不是刚刚被掳走?她回以不解。
白狐见她还是那副冷硬的神情,感到自讨没趣,又摆回那副不屑的态度。
“算了。记得你的约定,让他们族人不要再骚扰我们白狐一族。”
枝叶间沙沙地一阵攒动,白狐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