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他那张像极了师父的脸,她心中感慨万千。
决心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薛景焕在一阵癫狂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待到他终于熟睡后,已是月上升天了。
薛夫人欲言又止。
“洵姑娘,如果您不嫌弃,就先住在我们家中吧。现在焕儿这个状态,我一个老婆子真的招架不住。
“那就麻烦薛夫人您了。”
“只是贵公子,最近有受到过什么刺激,或是发生过什么怪异的事吗?”
“没有啊,他前段时间去给张员外作画,回来后人还是好好的。
但是几天后就突然将自己关了起来,而后性情大变,对我也大吼大叫的。
我请了大夫来看,可大夫也看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只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但他也不喝药,餐盘端到眼前就给摔了。
他还经常一个人跑到外面去,跑到江边,把我吓得半死。”
一边诉说一边抽泣。
薛家有东西两间院落,洵黎就暂住在了西侧这间做客房的小院。
第二天,那薛景焕倒是没什么异常的。
早起了之后就搬到院中,薛景焕这侧的小院中摆着画具,但他落座之后,并未开始作画,而是摆弄他那盆养得精致的兰花。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注意他,他转头看向右侧,就看到一个纤细又高挑的年轻女子。
“何人?”
洵黎感觉自己也没必要躲躲藏藏。
横竖都是薛家的客人。
“薛公子,你好,我叫洵黎,家中跟薛家有些交情,来找些先祖与薛家交往的书信。”
“我昨晚已经见到过薛夫人了,也向他说明了来意。”
他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疑惑,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原先那副淡淡的神态。
“既然这样,姑娘在家中好生歇息,如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薛某会尽所能予以支持。”
洵黎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异样。
但他依旧是清隽淡雅的书生模样,实在难以把他和昨晚那副潦草又疯癫的人联系起来。
“你最近,是遭遇到了什么怪事吗?”
薛景焕愣住了。
“洵姑娘何出此言呢?”
“昨晚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晚,我在安心作画。到月上梢头,夜深了,也就入了寝。”
他神色未变,语气平和。
自然得洵黎以为自己昨天做了个梦。
洵黎不好直接向他挑破,她还需要再观察观察这个人的生活状态,于是顺着他的话应了声。
“罢了罢了,昨晚没什么奇怪的事。”
她在院中四处瞟了瞟。
“我能看你画画吗?”
“可以。”
薛景焕作画时很安静,像是沉浸入了自己的世界,屏退掉了一切俗世杂尘。
洵黎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欣赏他作画。
他倒也是个有气度的画师,对洵黎这个外人的存在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依然顺着自己的状态勾勾描描。
看了有一大会儿,洵黎才发现些什么出来。
他面前有一大丛开得娇艳的素净白兰,但落在画布上的,哪有什么兰花,甚至一片花瓣都未曾看到。
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只有一个侧身,未梳发髻,垂落下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边身躯,面容也遮在长发中,只有挺翘的鼻梁微微露出,以及那半侧低垂的眼眸,能看出女子的绝美容颜。
他的意中人?
只是下一刻,就将那女子画像丢在脚边,再下一幅,依然是位妙龄女子,但跟先前那幅一样,看不清面容。
不知是他不愿画出来,还是那女子在他的世界里本身就是没有具体的容貌。
薛夫人过来看望儿子,送来一盘瓜果茶点。
“焕儿,这是洵姑娘,来咱们家做客的。”
薛景焕淡淡地回道。
“方才已经介绍过了。”
薛夫人招了招手,将洵黎拉到了一旁石径上。
“你看焕儿这样,看出来什么了吗?”
薛夫人一脸的担忧。
“薛夫人,我看公子现在没有什么异常,我观察了他一个晌午,他都在作画,是一位女子,但看看不清面容。您可知那位女子是谁吗,或者他可有心上人?”
“我之前确实是看到过他画那女子,但他平素都是挺孤僻的一个人,未曾听说过他有跟哪位女子相识啊。他也不肯告诉我,就一个人闷头作画。”
第二日夜里,洵黎在房中睡得正安祥,感受到周边有异样的气息,她生来敏锐度过人,在山中时因为经常抓捕猎物,对于隐匿在山林里的一切微小气息都能及时地捕捉到。
尤其是出了山之后,人间处处是潜伏着的杀机与险境,她不敢轻易信人。
她依旧保持着侧躺着的姿势,藏在枕头下的手悄悄地摆成了刃状。
那抹气息越来越沉重,她察觉正在朝着她靠近。
一抹白光翻过,来人甚至都没注意到,就被掐住了脖颈。
他神色清明,但目光中带着凶狠。
洵黎正疑惑他为何有这样的表情,就见人突然晕了过去。
心中的谜团实在太多了,洵黎悄悄把他放回了房间。
白日里再见到他时,薛景焕依旧神色淡淡地向她问好,洵黎并未在他脸上见到回避的情绪。
他究竟是真的不记得了呢,还是说,在伪装。
如果是后者,他这演技也太好了吧。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在梦游。
第三日夜里,洵黎担心薛景焕又来打她的主意,她也想看看这人还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一整晚都没睡,趴在房顶上观察薛景焕那院落里的动静。
果然,夜上三更,她看到薛景焕的房门打开,而后径直朝着大门走去,出了薛家。
她一路跟了过去。
却是到了张员外府上。
他没用钥匙进大门,平日里看着那般瘦弱的男子,竟然一个翻身就跃入了墙内。
洵黎看呆了。
他像是来过无数次一般,绕过一道有一道走廊,到了宅邸最深的一处院落。
这院落不大,却布置得精致,院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清冷的月光照拂下,别有一番韵味。
院落的主人大约是在睡觉,房内静悄悄的。
洵黎躲在院落里最茂密的一株榕树后,观察着眼前这个即将擅闯民居的男人。
他取下一截头发,插入锁眼,眨眼的功夫,那锁头就断作了两半。
薛景焕推开门,没有发出声响。
洵黎本来还是思考怎么进去,这下直接就着门缝挤了进去。
屋内的装饰华丽而精致。
粉白色的轻帐和纱幔,这大抵是间女子的闺房。
薛景焕径直走入卧室。
薛景焕拿了手帕捂住床上人的口鼻,那人没有醒来,也没有反应,只是气息弱了下来。
月色下,洵黎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薛景焕不知何时掏出了把匕首,正对着女子的胸口,挥了下去。
一颗石子滑出,弹中了匕首的刀身,顷刻间,刀身与刀柄分离,斜斜地落在了地上,薛景焕的手中只剩下刀柄。
他扭头,朝着石子弹出的方向。
洵黎也不再躲着,直直现身在他面前。
他面色凶狠,眸色闪过一丝猩红。
“又是你,昨晚我就该杀了你。”
发出的声音是薛景焕的音色,只是更加尖细,语气也不像他平日里的那样古井无波。
带着满满的不屑与狠厉。
洵黎察觉出其中的怪异之处。
“你不是薛景焕。”
“你到底是谁?”
薛景焕手中燃起一道淡粉色的光,就要朝洵黎袭来。
洵黎拿起竹剑,以剑身避过了他的袭击。
竹剑接触到淡粉色光焰,像是寒冰一般,顷刻间就把那光焰浇了个灭,薛景焕的攻势瞬间暗淡下来。
他又试了几次,但碰到那竹剑就像是屏障一般,功力尽失。
一道白色的光影从薛景焕的身体中晃出,而后跃过了窗户,在月光下,消失不见。
那光影飘得太快,洵黎正想试着追踪。
就见薛景焕晕倒在地上。
洵黎上前查看,还好,只是气血虚亏,应该是那精怪附身太久,透支了他太多体力。
床上的女子没有什么大碍,日出后便能醒来。
洵黎知晓此事不能让人发觉,遂扛起薛景焕悄悄回了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