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景焕将醒之际,洵黎找了三只白蜡,点燃,又将一纸符咒点着,丢在了香炉里。
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檀木香气。
那符咒是用安息木书写的,可以用来屏退妖邪之气。
当符咒燃尽,当事人会再次被妖气袭体。
洵黎暂时还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还无法将其完全从薛景焕的体内剥离。
只能先将妖气屏蔽,让薛景焕保持在清醒的状态,好询问他这之间的原委。
安息咒燃起没一会,薛景焕就悠悠地转醒了,但人还是有些迷糊的,只是不住地盯着天花板,待到恢复了意识才缓缓转头望向一旁的洵黎。
“洵黎姑娘?”
看来他的脑子还没完全坏掉,之前的事还有印象。
“你还记得你昨晚去过张员外家吗?”
“……记得的。”他淡淡回答道。
“好在张员外家的人都在熟睡,没人发现你。”
”你为何会袭击张小姐?”
她眸色加重。
薛景焕还是那副低沉的神情,内心似有深深愤懑与悲愁。
“薛景焕,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又是谁指使的你?”
洵黎紧紧盯住他,似要从他身体中盯出另一个魂灵出来。
他目向房门口,终于娓娓道来。
“她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也不知道她来自何处。
她很美,每晚与自己缠绵,然后快到拂晓时分便离去。”
一边说着一边回味,似是自己仍流连在那场春风绮梦,不愿醒来。
“我恳求她留下,她哭着对我说自己的真身已不在这世间。”
他眼中积蓄了浓浓的悲哀和眷恋。
转头,凄凄惨惨地望着洵黎。
洵黎从未在一个男子身上见到过如此强烈的脆弱感。
这人,仿佛早已坠入了万丈深渊。
“她说,”
那双哀戚的眼眸中仿佛又升起了希望,有徐徐的光闪过。
“如果想在现实中看到她,就要去帮她杀一位妙龄女子,用女子的尸身做宿体。”
洵黎听到此,皱了皱眉。
她直直地盯住他。
“你被她蛊惑了。”
“她不是人。而这,是在害人。”
衾山虽是避世之地,但历代的道观主人都喜欢收集些民间的书籍玩物,是以,衾山道观中的藏书量十分丰富,洵黎无聊的时候会去藏书阁里泡着。
那些民间话本里,风流俊雅的书生,经常会被些个艳丽的妖魅缠上。
她左右看了看薛景焕,长身玉立,眉目端正,气质出尘,翩翩俊雅。
可不就是女妖们的菜吗。
她内心啧啧两声。倒也好奇,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她,到底是谁?”
他沉默。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男人依然沉默。
洵黎没了耐心,擦了擦竹剑就收了起来,准备走人。
“呵,那你就等着被她搞死吧。”
“不过,也真是难为你娘了,每天为你那疯魔样子,操碎了心。”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就要往门口走。
“洵姑娘。”
他叫住她。
薛景焕想起自己的梦中人,目光迷离,又温柔缱绻。
“你遇到过爱情吗?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
洵黎不懂,世界人好像把爱情看得很重,但她的世界里好像从未见过有人为情而烦扰过。
活了几百年的师父也没什么情感。
至于几位师叔师祖,都是些乐呵呵的小老头,有乐子就享,没有就去山里捉兔子,逗猴子。
或者架着白鹤,去别的山头会见老友。
他们哪个像是需要爱情的样子?
洵黎愣住。
“也可以付出性命吗?”
“如果她需要,也无不可。”
他眼神坚定,闪着灼灼的光。
这是什么痴情大冤种。
“你是人。”
“而且我知道,你是个孝子。”
两人间依然沉默。
“她现身后,你要收了她吗?”
薛景焕突然问道。
洵黎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布袋。
“当然咯,我这收魂袋可不是吃素的,它就等着吃精怪呢!”
他眼里又重新染上了那股落寞感。
安息咒的时效将尽,薛景焕又回归到那种离魂的状态。
洵黎不解,那女子来路确实蹊跷,又为何会潜入薛景焕的梦里?
那天又为何袭击张员外的千金?
洵黎觉得这一切或许与张员外家有关系。
但从薛景焕那里已然问不出什么。
据薛母所言,薛景焕从张员外家离开后几天后,就开始这样。
天还未亮。
她偷偷潜入张家。
张员外是本地有名的富商,把钱财看得无比重要,平日里最惦记的就是家里的金银珠宝,收藏画作这么个爱好也无非是为了附庸风雅。
洵黎有办法套他话。
她用药迷倒了主卧外的几个守卫,悄悄溜进了张员外的房间。
窝在了房梁上。
拿着个了传音的号角。
但是这号角做了改装,她在里面加了根引线,引线的另一头接在了张员外的耳朵旁。
这传声只有他一人听得到。
“你家钱要被偷了。”
就见那圆肚皮圆脑袋的小老头噌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抓小偷啊抓小偷。”
“我的钱!我的钱!”
他满屋乱窜,但房门却是怎么也打不开,门外也无人听得到他的呼喊,他开始满头冒汗,这绝不是个好的征兆。
身后阴森森的一阵,还是冒着冷气。
他心里一阵发怂。
缓缓地扭过头,就见身后站着位白衣女子。
头发长长地垂下来,目无表情,目光如炬。
他登时就被吓软了腿,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你,你是……人……是是是……鬼?”
她蹲下身子,手上玩着自己的头发。
颇为悠闲地说道。
“别紧张,我呢,是人。”
“你家的钱没被偷,不过,你老实回答我的话,一五一十道来,不然。”
她左手投出一枚铜钱,那铜钱撞到白玉做的茶盏。
顷刻间就将那玉石化成一抔土。
“你家的的钱财、珠宝、还有你珍藏的宝贝,都会变成这样哦。”
张员外满头冒冷汗,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那光彩夺目的金山银山要变成灰不溜秋的土山。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女神仙,您说,只要您别冲动,您问啥我回到啥。”
她直起身,目光清冷。
“说吧,薛景焕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