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资深二刺猿，林肆偶尔会去漫展。
他向林盛年安利了这种群魔乱舞的盛会。
于是他再参加漫展的时候，身边跟上了一个白衣飘飘、雪肤白发、腰佩长剑的古装美男。
别人去漫展是戴上假面，林盛年反倒可以摘下假面，短暂变回沈懿。
有他杵在身边，林肆属实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喜欢的coser角色会主动带着摄影过来，问能不能合影！要知道他以前都是拿着自己的手机粗暴拍个照，怎么都不好看。
“衣服质感好好啊，这是在哪个店铺定做的，能分享个链接吗？”
“这把剑看起来也很真，我能摸一摸吗？”
“爹咪cos的是哪个角色呀？新出的乙游吗？”
“耍剑的姿势看起来好利落！能教教我吗？求出个教程！”
“妆面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林盛年笑眯眯地指着旁边看摄影师出片的林肆：“我出的角色是药王谷谷主沈懿，是他网文的配角。”
林肆：“？”
莫名被cue到，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还在硬盘里没有发表呢，如果发表了，我会告诉你们的。”林盛年又轻描淡写帮他解了围。
林肆：“……”
忍气吞声！
他根本没写什么文，老东西明显在逗他玩！
可能林肆长得还算不错，有人突然冒出来一句：
“能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可以说相当冒犯了，林盛年却并不在意。
“他是我哥。”
哇哦——
一片惊讶的声音，毕竟两人从长相到画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想再听什么“哥哥怎么这么矮”之类的话，林肆忍无可忍地扭头就走，离开围在林盛年周围的人群。
在摊子里乱逛一通，听完舞台上他最喜欢的老动漫ED，林肆不意外地被林盛年找到了。他们往吃饭的摊子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林盛年身后跟了两个奇装异服的人。
当然，在漫展里，这点程度的奇装异服简直屁都不是。
他们比林肆矮半个头，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衣劲装，脑袋上是严实的兜帽，兜帽下一块布将整个面部遮住，布上画着黑色的古朴花纹，显得非常神秘。他们的腰间也佩着一模一样的长剑，另一边挂着药囊。
等等，这药囊的制式未免有点眼熟……
“这是你的两个侄子。”林盛年很平常地介绍道。
没等林肆反应过来，那两个人摘下覆面，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嫩脸。
“林叔叔你好。”
真令人怀念啊，有种林盛年刚学中文说不利索时的腔调呢。
林肆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别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他跟人道歉，他把三只白毛拉到角落，他压低声音质问：
“tm怎么个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穿过来，刚好在漫展里，然后被我捡到了。”林盛年看向两人的目光相当慈爱，“不过他们没死，应该呆不了多久就会回去。”
其中一个小白毛有点紧张，不安地抬头看向林盛年，发出了一个无论什么语言都通用的音节：
“mama……”
林肆被这声妈妈雷到了，又被林盛年拍拍肩膀推开：“不用管我们，你先去玩吧，到时候要回家了记得叫我。”
然后这三个白毛就非常嚣张、非常大摇大摆地在人群里面晃悠，用他们叽里咕噜的古语交流。问就是在cos，问就是哥哥写的硬盘文，拍照一概同意，还时不时一起舞剑耍帅，跟回老家了似的，比林肆都自在。
等到回家的时候，林肆清楚地看见两个小白毛脸上多了好几处口红印子。
“这就是你培养的那两个五代谷主？？”
“对，这个害羞一点的是哥哥。”
左边的小白毛紧紧抱着林盛年的胳膊，眼圈和鼻头红红的，活像个没断奶要妈妈抱的小鬼；右边的倒是坐得端正，神情平静，还对着林肆笑了笑，笑意完全没到翠绿的眼睛里面。
林肆恍惚从他身上看到了林盛年的影子。
“好吧，希望他们吃得没你那么多。”他撇嘴，开车。
车后座三人系上安全带，磕磕绊绊讲起古语和汉语混杂的语言。
林盛年说起之前在古代没头绪的那个研究，在实验室里已经一日千里，然后一边用pad放ppt一边跟两只小鬼科普什么是微生物什么是分子。两个小鬼认真听着，语言逐渐熟练，林肆也被迫听着，上了一路的课。
在座四个人，有三个穿着古装，学历最低的却好像并不是他们。
回到家后，现代人主动去做饭：“你们既然不会久留，抓紧时间能学一点是一点吧，不要嫌我做饭难吃就行。”
“谢谢叔叔！”
两人异口同声，那精致的小脸蛋，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林肆满心粉红泡泡地进了厨房，完全没想起来两个百多岁的老登卖萌叫二十几岁的人叔叔有什么不对。
但古代人的学术交流会议没有开多晚，两个小鬼估摸着子时应该就要回去了，先来和林肆道谢。
“谢谢林叔叔，妈妈过得很好，我很开心。”
他们的措辞略显直白，但短短一天时间能把口音学得和本地人一样，谁都看得出是个大佬。
“不用谢，你们的……妈妈，也帮了我很多忙。”
林肆知道自己在和弟弟对话，因为旁边的哥哥在第二句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惹得林盛年过去抱着安慰。
“妈妈……%……&*）&@~^……”
他说的是纯粹的古语，嚎啕着哭了好一阵。弟弟吐了口气，向林肆解释道：
“哥哥出手，重伤了妈妈，然后割下脑袋，烧了身体。哥哥没有让我动手，心里一直难受。”
林肆点点头，他想起来自己与林盛年的初见，为了演戏更真实，他浑身血污，伤口都是贯穿的。谁能对自己的妈妈下这样重的手呢？而且事后一定也背上了弑师的恶名，煎熬不知多久。
哥哥哭了一会，依依不舍离开林盛年的怀抱。
“这个世界没有真气，妈妈的身体或许会出问题，我们要把真气给妈妈。”弟弟翻译道，然后点了点头，“我也应该……”
“我来！”
哥哥语气严厉地阻止了弟弟的举动。
他扒开自己的上衣，在躯干中心部分，有一团树根一样的东西虬曲着盘旋在心口至腹部的位置，深深扎入肉中。
“这是哥哥的心结。”弟弟的眉头蹙起，低声说道，“妈妈，只有你能彻底拔除。”
不需要解释，林盛年一眼就能看出这种赘生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两个继承者的年龄没到，身体没修炼完全，在体内仍有旧物残余。哥哥因亲手弑师，心态不稳，压制不住，于是在体内凝结出一堆茁壮的菌丝，钻破了还不稳固的壳子。
而且，这些凝结的菌丝正是真气异常地富集的部位。
林盛年没有拒绝，转身对林肆认真地说：“我不会弄脏房子，不过能请阿兄暂时离开一会儿吗？”
于是林肆被请到了公寓走廊上，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应该抽根烟。
信息量很大，他优先注意到，两个小鬼都说林盛年的身体需要真气，否则会出问题。
出什么问题呢？
他开始像正常人一样睡觉，甚至睡眠时间更长，是因为真气的缺乏吗？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零点，房门打开，林盛年左手垃圾袋右手饭盒地走了出来。那是他专用的塑料饭盒，快和另一只手上鼓囊囊的普通垃圾袋一样大了。
“我要去一趟研究所。”
林肆抬头看他，没法从那张完美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屋内和垃圾袋里传来一股新鲜潮湿的腥味，不像是血，更像是深不见光的林子里，从厚厚的腐土里长出的大型菌的臭味。
“你……”林肆张嘴，却又停下了，“先走吧，路上说。”
灯火通明的空旷道路上，轿车直奔研究所。
“阿兄，你也看到了，我们实际上不能算人，而是某种营寄生生物。”林盛年抱着两包东西，坦然地说，“但我们只能在真气的加持下存活，所以在这里，我的寿命不是无限的，真气耗尽那天……”
“哈，该怎么说，我居然猜到了。”林肆苦笑。
“不过阿兄，重点不是这个。”
林盛年也笑了，他看向天空中的星子。
“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就会发生第二次，然后发生第三次。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世界到底有多少穿越者，是不是已经被穿成了筛子？”
“……”林肆默然，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应该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参与了相关课题，能看出其中只有假说和猜想，我是第一个样本。可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孩子们就能过来。以后，我们可能要面对一个更复杂的情况。”
他捧起挂着几道红色液体的饭盒。
“我已经让他们回去做好准备，如果有第二次，我会让孩子们带着足够的东西留下来。”
“嗤。”林肆是真笑了出来，“随便就能被泥头车创去二次元的时代要到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