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陵游深渊

冥槐的话说完,便示意辛忆可以走了。可辛忆却像没看懂冥槐的暗示一样,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
辛忆不开口,冥槐无奈之下只得主动关心:“还有何事?”
辛忆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殿外:“您看到殿外的人了吗?她叫宣荷,是我的神使,在修炼天赋有些差强人意,即使她再拼命修炼修为也赶不上其他神使…我是否能替她求些功法,即便改善不了她的天赋,至少也不要在修炼时差别人太多。”
辛忆一共有七位神使。离歌主统筹管理每个神使,最擅伪装;沐恩主追踪调查;浮游和尘烟是一对道侣,前者负责审讯,后者负责武器辨认与锻造;朝夕主医毒;玄冰和宣荷皆是剑修,二人主要负责暗杀。
修士被点成神使后,修炼速度会大大提升,而且无需修炼仙阶。突破大乘期后直接越级成大神境界。这七个神使有五人已经修炼至大神境界,离歌在几年前升了天神境界,七人中只余宣荷一人还卡在大乘期大圆满境界。
倒不是宣荷修炼不努力,而是她天赋修为与其他神使相较甚远,还十分倒霉。她的灵根不如别人清澈、经脉不如别人宽阔也就罢了,她还非常倒霉常常受伤受灾,即使是简单的任务她也总会莫名其妙地比其预想受更多的伤。
宣荷实力不行运气也跟不上,辛忆只能多攒些功法给宣荷,希望她战斗时能稍微保护自己一些。当然这些话辛忆没有对冥槐道出。宣荷的天赋如何冥槐一眼便能看出,但她是不是常常受伤就不便对冥槐诉苦了。
辛忆表明了自己的意愿,却不见冥槐回答。她被冥槐探究地盯了一会,便觉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冥槐了然开口:“你喜欢她吧?”
辛忆瞪大了双眼:“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瞎。”冥槐还记得刚刚辛忆打趣他说的话。
暗恋的阶段是最兵荒马乱的时候,既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眼前,就为了得一句心爱之人的赞扬。冥槐也是有如此经历的人,他自然懂得辛忆是怎么想的:“左右我和鬼卿死了十几万年了,生前的东西留着也无用。既然你都为了她开口讨要了,鬼卿没有不给的道理。”
他说着,走到大殿中央一座燃烧的青铜鼎旁,两长三短有节奏地敲了敲青铜鼎的侧壁,这鼎口白光乍现,瀑布似的光束直通天边,光束凝出了几卷功法。
冥槐将这几卷功法心法一块一块地交到辛忆手上,交代着每一卷功法的功效:“我观她是水灵根,身上又多有旧伤暗毒,经脉堵塞灵根浑浊。这几卷功法是疏通经脉的,这几卷心法需要在她洗髓灵根时配合使用……还有这几卷,记录了一些单对水灵根起效的灵植,只不过十几万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些灵植是否还存在。”
辛忆惊讶地接过功法:“龟壳?”
“怎么?你没见过这东西?”
辛忆如实回答:“见是见过,一般用龟壳记录的书籍都是古董,我们很少会去读它们。出现在龟壳中的功法不一定比现在的功法更适合修炼,一般人也不会去修炼龟壳中的功法。于我们来说,比起用其修炼,龟壳更是历史的见证者。”
辛忆边收着龟壳,边回答冥槐这个以揶揄居多的问题。又一本正经地低下腰拱手对冥槐行了个晚辈礼表示感谢。
如今这世道的灵气不如冥槐在位时浓郁,有一部分古时功法虽然举世无双,可于现在的修士来说只是空想,并不能用其修炼。还有一部分功法需配合灵植修炼。随着时间流逝,古老的灵植逐渐灭绝。既然无灵植可用这部分功法也被束之高阁了。
剩余的功法则是经过一代一代人的修改升华成为功法之精髓,修士自然不会放弃精华的功法转而去修有破绽的古籍。所以这世上有九成的龟壳于修士皆是无用之物,比起修炼上面的功法,修士更愿意将其当作闲暇时一收藏。
“你方才说现在的孩子不去修炼我们那时的功法?”冥槐惊讶。他还活着的时候,能得古时大能传下功法怕是要五体投地地感谢天地赐予机缘。他还从未听过将功法当作收藏而非修炼宝典的事情。
“没错。”辛忆点头,不着痕迹的拍冥槐马屁:“不过这仅限于普通的上古功法,您与鬼卿祭司的功法另算。”
冥槐问完辛忆便立刻想通了他们时代的功法不再受欢迎的缘由,心中感叹了句世事无常,便不再想此事:“法则未出,世事皆无定数。你不要被这样那样的语言迷惑了心智,遵从本心而活即可。世间结局未知,你也不要太过紧张了,安心做辛忆便好。”
冥槐叮嘱完正事后,冲辛忆微微一笑:“出去后,不要与任何人说你见过我。”
“是。”向冥槐告辞后,辛忆又在殿中向着正位伏地,行祭司礼,算是见过了没有出现的鬼卿祭司。随后转身几步出了神殿门。
辛忆此次前来本就想着替宣荷讨要功法。虽然宣荷先前说接近她是想多讨些物件的行为有些伤到她了,但她还是不自觉的想满足她。
鬼卿的功法必然是世间精华,即使是过了十几万年仍是会被人哄抢的存在。辛忆所住的后院有一处灵力浓郁程度不亚于上古时期的灵池,她的空间中亦有许多在各个秘境搜罗的早已灭绝的灵植。天时地利,若是宣荷用了那些功法再加之她的外力辅助,必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况且宣荷不是死读书的人,她会变通,擅长将他人的想法融到自己的理论中,必不会浪费了鬼卿这功法。
辛忆若有所思地从殿内走出,一眼就看见宣荷双手托腮坐在不远处石头上等她。宣荷见辛忆出来,眼睛刷一下就亮了起来,轻轻柔柔道:“你出来啦。”
辛忆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脑子一下变成了空白:她还是没有办法直面如此温柔的宣荷!
“鬼卿祭司召你来有什么事?”
辛忆答应了冥槐隐瞒他与鬼卿同穴的事,面对宣荷的询问她半真半假地回答:“我没有见到他,只有一个守殿灵在。那守殿灵见我还未成神,便什么也没同我说。他只让我勿要心生杂念,正常生活,其余的事等我成神后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宣荷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可无大事已陨落神明不会无缘无故召唤当任神明。你既未得到前辈指示,也未见到鬼卿祭司…我总觉得事情透露着些许诡异。”
“守殿灵说因为我尚未成神,有些事不便透露,即使透露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所言倒也合理,我并未觉得有诡异之处。”辛忆怕宣荷再问,便不给她分析的机会,接着提议:“既然他们寻我无事,我们也不便在此久留打扰祭司休息。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抓紧出去吧,再晚一些还不知道这阵法会变成何样。”
*
出了深渊,辛忆给离歌报了平安,简单描述了殿中的事,决定慢慢悠悠边游玩边回家。
这一游就游了一年的。
这日正巧赶上修仙界的乞巧节,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路上尽是一对一对相伴而行的道侣。
乞巧节有供奉河灯的习俗,意在祈求神明庇佑。辛忆虽是神明,但也想讨个好彩头,硬拉着宣荷混入街上道侣之中,去寻一盏好看的河灯。
她在摊子前挑挑捡捡,宣荷在她身旁双手抱胸盯着她:“你本就是神明,这世间几乎没有你完不成的事得不到的东西,你为何还要求他人庇佑?”
辛忆举起摊子前一个玉兔河灯,左右看看,随口答道:“念想而已。”她放下手中的玉兔,拿起旁边九尾狐河灯,举过头顶,对着月亮看了看:“别人有什么愿望能求神拜佛,有没有用至少有个惦念,求个心理慰籍。我自己就是神,连想要求神都不知要去求谁。你看这河灯好看吗?”
辛忆说者无心,宣荷听者有意。小祭司看着活泼乐观,一天天招风引蝶的不干正事,其实压力点也不必她们小。辛忆生来便担负着天地和众生万物沟通的职责,待日后成神更是要为天地稳定而劳碌,直至自己陨落消散。做神使虽然辛苦,但她们有心事积压还能相互倾诉,可辛忆连个倒苦水的人都没有。
想着想着,宣荷便替辛忆委屈起来。
辛忆久不见宣荷回应,捧着河灯回头看她,就见宣荷怜悯又心疼地看着她。她下了一跳,立刻反思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找补道:“我生来尊贵受万人敬仰,修炼没有瓶颈,进阶亦不需渡劫。我继承了祭司一脉的遗产,身后有沂蒙学宫为我撑腰,永远不必为修炼资源发愁,还有一群忠实的信徒一代一代支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人不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我获得了别人一辈子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东西,总要承受点什么。况且我现在所承受的尚不及我得到的万分之一。”
辛忆活的很清醒,她一直抱着知足常乐的心态过活,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委屈。她既然享了祭司留下的福音,也必须好好担起祭司的责任:“好啦好啦,怎么突然沉重起来了?你看我们还有时间出来玩,已经很幸福了。来看看我这河灯好不好看?”
宣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哄小孩:“你选得都好看。”
“那你也挑一个,我们等会一起放?”
宣荷随手指了一盏荷花样式的河灯:“就那个吧。”
辛忆笑嘻嘻地付了灵石,美滋滋地拉着宣荷去了河边。随着河灯飘飘荡荡慢慢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辛忆虔诚的合十双手,对着远处鞠了一躬。
“你在河灯里写了什么?”回程时,宣荷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辛忆不知为何,开心得连走路都一蹦一跳:“那怎么能告诉你。你没听路上的人说,愿望说出来都不灵了。我还指望哪位心软的神看到我写的纸条帮我实现愿望呢。”
宣荷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小鬼头。”
作者有话说
    愿宣荷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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