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羽涅秘境

一缕清风自虚无而来,拂过辛忆的脸颊,她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已然变了模样。
十几万年前的修仙界灵气浑厚,花草树木种类繁多,灵植灵兽亦体型巨大,修士在此间显得十分渺小。
辛忆看着比自己时空大了三倍不止的月亮有些无语。她原以为进到秘境神殿中可以直面守殿灵,没想到才刚从一方幻境中出现,现下又进到下一个幻境中,还一下子将她送回到十几万年之前。
辛忆观察周围的环境,自言自语:“难道这又是一项考验?”
修仙界有个自天地初开就不得人靠近之地,名曰魔域鬼峰。据说此处罡风诡异,修士哪怕只被碰一下,其神魂便会被凌迟。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人能完完整整走出此地,若想从魔域鬼峰过,身上必定得留下点伤。
辛忆此时站在鬼峰之巅,是罡风最强劲之地。她眼睁睁看着罡风透过自己的身体击向对面的岩石,将石头击了个粉碎。她对着月光将手举过头顶,反复观察了一阵,见到月光穿过手掌透了过来,心下确认:这幻境怕是只想带她见证一段历史,而非是考验她什么。
远处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辛忆侧耳去听,辨出有两人在被一群专业的杀手追杀。被追杀的二人中其中一人并无灵力,但脚下有力,手中还执了剑,当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另一人则是大乘中期的医修,修为虽高,却不善武。
这样的组合在这种地方被一群大乘期的剑修追杀,是必死无疑了。
果然,二人辛忆面前时就被那些杀手团团围住了。
那位大乘期的医修开了口:“你们可知此人乃祭司不夜?杀了她,就不怕祭司一脉报复吗?”
不夜祭司?
辛忆猛然望向那没有灵力的凡人,此人一身侠义之气,怎么看也不像传闻中的疯子。
而且……不夜祭司的神力竟然也沉睡过!
记载中并没有不夜祭司曾经有过神力沉睡的记录,也就是说不夜最后解决了这件事。
那么不夜是获得了何种机缘才回归正常?
辛忆带着不解,看到不夜朱唇微启:“他们当然知道我是谁,不然又如何会派这么多人来追杀我这个凡人?”
对方是专业的杀手,不理会不夜和子芩明显是在拖时间的问答。他们布阵提剑攻击,整齐划一,誓要将不夜和子芩杀就地斩杀。
随着对方出手,辛忆下意识捏了暴击攻击杀手,却扑了个空。穿过杀手身体的辛忆一愣,连忙转头去看不夜和子芩,见到杀手被不夜的防御符咒挡住,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有些着急了。据记录不夜活了一万余年,想来不会在此时就出意外,虽然她当下陷入险境,想必会有人来救她。这些事已经发生了,这里只是个幻境,别说辛忆只是一缕意识过来了,即使整个人都入了幻境,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历史。
想明白此事,辛忆放下心来,她踱步到不夜身旁,绕着结界转了一圈,确定杀手一时半会破不开这结界,便安心地站在不夜身侧打量着不夜。
祭司一脉从未有人继承到不夜的传承,没有人知道不夜是何种长相。
不夜五官轮廓分明,一副英气之相。她眸中天然含着微光,望向身旁的女子时,眼中会不经意染上几抹爱慕。
辛忆打量着不夜,意外对上了她的目光,幻境瞬间斗转星移,带着她看到属于不夜的故事。
*
不夜天性洒脱放荡不羁,这样的性格让她闲不住,曾多次离开庚云祭司隐居的山林出门游历。
作为一个祭司,她不仅在修习占卜之术上有天赋,在剑道上亦有建树。在当时那个剑修满地跑的年代,不夜不靠神力与人比剑仍然能脱颖而出。
不夜自有独立意识以来,日日在外行侠仗义,救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她现在的道侣子芩。
子芩原是一医修门派培养的下一任掌门人,不幸遭到同门陷害被逐出师门。不夜无意中碰到了身怀高阶灵植不善战斗却被一群人围攻的子芩,她将她救下,此后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便以报恩为由陪在不夜身边。
两人过了一段把酒言欢潇洒恣意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原本应该顺风顺水一辈子的天之骄子不夜在晋升神尊时出了差错,导致她的神力常常沉睡。
当任祭司庚云看过不夜的情况,对其神力沉睡之事表示爱莫能助,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此荒唐之事。庚云无经验可借鉴,给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案,只说这是不夜的劫,要她自己去渡。
修士没有灵力傍身在修仙界活不下去,更别说天生便有宿敌又承担着一脉神格的祭司。一个没有神力祭司在外行走毫无疑问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夜为了自己的安全,乖乖在庚云身旁待了几十年。可修士需修炼游历才能进阶,不夜隐世而居虽安全了,修为却不再涨。庚云见状便给不夜收拾东西,让她出门历练,美其名曰多去世上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恢复神力的方法。
彼时子芩已经成为了祭司神使,修为也得到了提升。虽然她才至渡劫中期,修为远不及其他神使,但她是个医修,又胜在同不夜关系好,庚云便把照顾不夜的任务交给了字芩。
二人拜别庚云,便开始了长达七十年的游历。
她们第一站便去了神域旧址,在废墟中待了一年终于阅遍了所有的神明残卷,得知在祭司一脉出现以前,神明诞生便是神,并不需要由半神修炼成神。也侧面证实了这世上从未有过神力沉睡的神明。
子芩不甘心天之骄子日日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她带着不夜去了陵游深渊。不夜和鬼卿祭司长谈一日一夜,出来后,不夜只说鬼卿建议她二人好好修炼以备不时之需。她们去了传闻天地法则诞生之地,经过重重艰险,不夜吸收了这世上最纯净的一抹灵气,可惜也未将神力修补好。
再后来,两人好像接受了不夜神力沉睡的事实,开始及时行乐。她们游遍大江南北,顺理成章地日久生情。这期间不夜出现过几次神力沉睡的情况,她身陷险境时都被子芩挡了回去。
二人曾在游历时看见凤凰涅槃。不死鸟全身欲火,受尽苦痛折磨,终于变成了神鸟凤凰。子芩震惊不已,她也灵光一现,意识到或许不夜成神便可以解决神力的沉睡困境。因为成神后,神明会进入到另一种不受修仙界控制的状态,便不存在神力沉睡的事情了。
不管子芩的猜测对不对,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好,两人便不再以游山玩水的心态游历,而是去认真挑战已陨落的大能,求人指点提高自己的修为。
直到此次,不夜和子芩被人追杀至魔域鬼峰。
*
杀手们一剑一剑攻击着不夜的防御结界,眼见结界就要在罡风与暴击的攻击下被绞碎,鬼峰深处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怪物,将几个杀手吞了下去。
其余杀手一惊,当机立断后撤逃跑。
子芩也抓住怪物追赶杀手的机会拉着不夜从山峰一侧逃命。
辛忆随不夜离开,忽然她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回头去看,不知何时那怪物竟来追赶她们。
不夜和子芩身后的怪物越来越多。子芩带着不夜跑路,既要护着不夜不被罡风伤到,又要防着怪物的突然袭击,三心二意下不一会便被两面夹击地遍体鳞伤,就连她芥子空里的神器也挡不住那怪物。
不知跑了多久,她们身后的怪物已然是铺天盖地。子芩神色越来越凝重,即使是没有神力的不夜也意识到这些怪物并不是普通的妖兽,而是人的欲望、恶意、恨形成的执念。
欲望、恶意、恨永远不会消亡,反而会随着它吞噬的人越多而成倍膨胀,不夜和子芩凭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战胜它。她们都不知道逃到何地才能甩开这怪物,正焦急着,不夜听到一声“小心”,下一瞬她便被子芩的身子撞了出去。
不夜还未看清发生了何事,眼前便出现了空间裂痕,随即被子芩拉着跳进这裂缝中。
空间裂痕这边连接着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两人此时站在一棵巨大的梨花树下。不夜惊魂未定,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周围只有她与子芩二人后,才将心安了半分。可下一幕将不夜吓得魂飞魄散。
不夜看到子芩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身子缓缓地倒了下来。她连忙扶住子芩,发现子芩轻得要命。
不夜没有神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辛忆在她们身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二人被怪物追赶的同时,有一穿着黑袍的女人埋伏在她们身旁,要趁她们不备一举击杀不夜。子芩发现她的暗箭时为时已晚,只能用身体替不夜挡下那致命的一击。子芩意识到自己撑不了多久,她便以身为媒以魂为介,动用禁术破开空间,带着不夜逃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子芩在一瞬间完成的。
子芩躺在不夜怀中,浑身都在流血,面色苍白如纸,即使是没有神力的不夜也看得出子芩生机断绝。子芩强撑着,用最后的力气陪着不夜说了几句话,最终还是在不夜的祈求下死在了她的怀中。
子芩死后,不夜相当痛苦,她想跟着子芩殉情。可她是神,身上肩负的使命让她连殉情都做不到。
于是她开始酗酒,心情不好时便大开杀戒,甚至不分敌我。就这样,一个下任祭司是个疯子的传闻在修仙界传开了。
庚云消散后,天地间再也没有不夜可称之为亲人的人。新任祭司即位,世人知不夜德不配位,并不愿接受新祭司。这些年不夜攒了很多敌人,世间出现许多所谓的正义之士想要除掉不夜,一时间几乎人人都想杀不夜一杀。
终于世人在一黑衣女人的带领下,趁不夜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寻到了一个杀死她的机会。
在不夜距陨落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本该消散的子芩又一次出现了。这个温柔的女子融合了不夜的灵魂,补齐了不夜不知为何残缺的神魂。不夜破后而立,当场成神,前来刺杀之人无一生还。
此后不夜跳出修仙法则的控制,再无束缚。
幻境归于虚无,辛忆看过后沉默良久。
她来羽涅秘境只是为了看看自己能否继承不夜祭司的传承,无意间发现不夜祭司曾经也经历过神力沉睡。抛开故事本身不提,子芩神使曾猜测过不夜成为真正的神明后神力便不会再沉睡,后来被证明确实如此。
此时,远处传来缥缈之声:“凤凰浴火,方能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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