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忆还想说什么，忽然闻见一股酒香，脸色一变猛然转头，正好与暗处提酒壶看好戏的不夜对视。
“哎呀，被发现了！”不夜见自己被发现了，退去伪装，显现了身型。
辛忆迅速起身，呈防御状，把靠着墙壁的宣荷挡得严严实实：“你来做什么？”
祭司一脉历来一条心，但不夜祭司是出了名的疯魔，辛忆不确定不夜是敌是友。而且她还记恨着不夜拉她进幻境对付黑袍女人，又放纵那人伤了宣荷。
“自然是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若是快死了我也好救你一命。”不夜笑眯眯地说：“毕竟祭司传承可不能断了！”
辛忆愤愤地冲不夜哼了一声。
不夜的语气好讨厌，好想揍她一顿，可是打不过！怕自己气着自己的辛忆换了话题：“你把那个女人杀死了？”
“杀了杀了，十几万年了，终于把她杀死了！”手刃了仇人，不夜看起来非常愉快：“快来给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受伤了？”宣荷听着两人的话头，在辛忆身后紧张地询问。
她背着辛忆逃跑时确实觉察到她不对劲，刚刚她拼命起身找辛忆也是担心她的伤势。只不过辛忆入洞后一直活蹦乱跳，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她才放下心来。但能让不夜祭司亲自现身治疗的伤绝对不是小伤，难道辛忆在她面前有所伪装？
辛忆转身，柔声细语安慰着宣荷：“小伤，早就好了。”
小伤？
不夜在心中冷哼，若不是有人帮辛忆逃出幻境，她早就死在里面了，哪还能在这装大尾巴狼？不夜沉着脸瞬移到辛忆面前，两指按上她的脉搏——灵气运行通畅，神魂完好无损…竟真的好了？
不夜祭司心中诧异，开口毒舌道：“真的好了，你这是什么牲口体质？”
辛忆本来就气不夜，又见不夜对害宣荷受伤不仅没有半分愧疚，竟还拿自己开玩笑，她立马就炸毛了：“你才牲口体质，你全家都牲口体质！”
辛忆蛾眉倒蹙的样子十分可爱，前辈不夜不但没有生出利用后辈的愧疚心，还很想逗逗她：“全家都是牲口？你我同属一脉，可不就是一家人吗？好啦，说回正事。我本来是给你疗伤的，还带了伤药，既然你好了，这药只好便宜你的小道侣了。”不夜说着，丢给了辛忆一个白玉瓶。
“人家才不是我道侣！”辛忆紧张地反驳道，生怕被宣荷发现自己的心思从而疏远自己。宣荷好不容易才肯亲近自己，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紧张的辛忆却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宣荷因她急急和自己撇清关系，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
辛忆逃避着道侣的话题，连忙低头将伤药倒出，探明伤药是否有害。
白玉瓶触手生温，周身萦绕着浓郁的灵气。瓶身雕刻着可以锁住药效的阵纹，一看就是修为极高之人制作的法器。玉瓶内的伤药成乳白色，细观能清晰地看到药中灵气流动，宛若一朵朵绽放的花朵。
这瓶药确实比她们身上带的要好。
辛忆确认丹药无害后，蹲回到宣荷面前，喂她服下。
伤药入腹，宣荷的身体立刻充盈了灵气，她盘膝而坐，试图调息分散这灵气，只是才过一息，她便觉丹田剧痛，一口鲜血涌了上来，按住丹田，屈身不停咳血。
辛忆急忙搂住她，转头怒视不夜。
不能辛忆质问，不夜便做出解答：“这药对于神阶修士来说是良药，对于普通修仙者来说药效过于霸道，更别说你的小道侣受了重伤。你可将神力裹着丹药，游遍她全身经脉，分散丹药的灵气，直至她丹田能够承受住丹药的药性。”
“不早说！”辛忆嘴上说着，手下动作也不慢，她立刻将神力探入宣荷丹田，找到那灵气发散的源头，将它控制住。
“你也没问要怎么用啊！”不夜无所谓地倚靠在洞穴墙壁上，喝了一口酒。
辛忆被不夜噎得一愣，不再理她，专心替宣荷调理。汩汩暖流汇入宣荷四肢百骸，一炷香过后，她终于稳定下来，却也疼得靠在辛忆怀里沉沉地睡去。
*
洞中悄然无声，只余火堆噼啪作响。
辛忆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沉睡的宣荷，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竟将小姑娘照出了黯然伤神之色。
不夜活了万年之久，一看便知这代祭司正在受求而不得之苦。她受不了这哀伤的气氛，怒其不争：“你看你这个不争气的样子，喜欢就追啊！”
辛忆苦笑不答。是啊，人人都知遇见自己倾心之人要勇敢追求，即使失败了，日后不会追悔莫及。可她早就知道，她的喜欢对宣荷而言如同蛆虫般令人做呕，又怎能同宣荷直说？
罢了…
她不想对任何人说她私密之事，便没有回应不夜：“你说说那个黑袍女人吧，我明明在祭司神殿里看见她被你杀死了，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其实辛忆第一眼便觉她眼熟，只是还没想起在何处见过她，就不夜被赶鸭子上架推过去挨揍。直到出了幻境安顿好宣荷，她才有空回忆那女人的身份。
她便是杀死不夜祭司道侣的凶手。
不夜见辛忆不愿提起自己的感情，又不想她继续愁眉苦脸下去，便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反正自己陨落了十几万年，子芩更是化作一捧黄土…
“黑袍女人叫不语，是我的双生妹妹。神奇吧？祭司竟还能双生。我与她共享着同一套神力体系，按理说我们都能成为祭司，可天地法则却给我们开了天大的玩笑，我们只有一人可以接受祭司传承。你说若法则只需一人，为何容许天地诞下我们两人呢？”
不夜冷哼一声，似是怪这法则的不公。她丢了段树枝进火堆中，继续说道：
“总之经过一番角逐，我被选中成为了祭司，接受了神的传承。我知不语生性善妒，若不除她后患无穷。可她毕竟也陪我度过了几百年，我还是心软放了她，这一心软便酿成了大错。杀死不语是我进阶神尊的天劫，显然我没能顺利通过这考验。在进阶后，我的神力常常沉睡，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
“当时我身边已有子芩，我们相知相爱几十年。不语知道了子芩的存在，便布局多年，想要利用子芩杀了我而后代替我成为祭司。她机关算尽算清了一切，却没算到子芩对我用情至深，千钧一发之际是子芩替我承受了致命的一击。”
轻描淡写几句话，便是不夜祭司短暂的爱情故事。即使过了十几万年，不夜想到子芩死在她怀中的画面心脏还是会抽痛。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沉默良久才又缓缓开口：
“而不语便是从那个时候找到了她人生的乐趣，她热衷于杀害一方恩爱的道侣，看着另一方痛苦欲绝不能自拔。这也是不语会攻击宣荷的原因，她想让你看着宣荷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辛忆眉头紧皱，低声骂了一句：“这个变态！”又心疼地看向躺在墙边脸色苍白的宣荷，原来她受伤还是因为自己。
“你说在神殿中看见我杀死了不语，其实不对，当时我只是重伤了她。进阶神尊是能杀死不语的唯一机会。成为神尊后，我强不语便强，我弱她便弱，她杀不死我，我也杀不死她，我只能重伤她后把她封印在我的灵魂里。
“子芩死后，我过得浑浑噩噩疯子般搅和各方势力，再任由他们攻击我，就是希望有一天，他们在杀了我的同时也杀掉我灵魂里的不语。只是我没想到当我快被杀死时，子芩又一次救了我，她不知如何聚齐了自己的魂魄，用自身补全了我神力的漏洞，使我成神。当然，不语也随着我的成神活了过来。
“我陨落之后和不语之间的联系终于断开，但这些年不语贴着我的灵魂生活，已经与我实力相当，我依然杀不掉她。直到羽涅秘境形成，我想到拉一个外人进来帮我打破这个平衡，因此我便没有将自己所得放入祭司传承中。几万年来，每任祭司每次遇到麻烦，我都会打开秘境，希望他们能进来找我帮忙。但…”
“但只有我和阿荷两个倒霉蛋进来了，我替你挨了顿揍，阿荷帮你吸引了不语的注意力。我们破坏了你和不语二人的平衡，才让你有机会杀死她？”辛忆接话顺便翻了个好大的白眼：“亏我还觉得你是好人！”
“哎你个小朋友，好好的气氛全让你破坏了！”不夜横眉冷对。也幸好辛忆打岔，不然若她陷入回忆难以自拔，整个秘境都会变得危险躁动。
若将秘境比做人，那羽涅秘境是不夜的肉体，辛忆面前这个便是不夜的神魂。神魂动荡会牵扯到肉体的不安，不夜在每次开启秘境时都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以免因自己心绪不宁使秘境动荡。而就在今日，她终于完成了几万年的夙愿，为子芩和自己报了仇，可以像个正常的死人一样安息在此地了。
“看你那悲伤欲绝的样子，气氛哪里好了？”辛忆有点后悔问不夜的故事了。
她当初在陵游深渊观冥槐是非常平静，即使世界崩坏也与他无半分关系，她便认为所有死人都如他一般，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锁在一亩三分地内。不夜与冥槐完全不一样，她的戾气比辛忆这个入世之人还要重。
“前辈回答我一个问题呗？你神力沉睡是有双生姐妹共享你的神力，那我呢？我一直以为是我强行突破神尊才受了惩罚，翻阅典籍认为这个猜测并不成立。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个我的双生胎？”
不夜惊异地看了辛忆一眼，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大好，有没有双生胎自己能不知道？但辛忆问得认真，不夜只能没好气地回答：“你没有！你另有机缘，我不便多说。”
一个人独自过了几万年，终于有人陪她说说话，不夜似乎畅快了不少，她消失前交代辛忆：“宣荷那伤药一共三十粒，一天一粒，用今天的方法替她化开丹药。三十天以后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小道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