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今天的戏在国立大学拍,比陈氏总部近些,因此江亦琤先下车。
她本想叮嘱陈旻钰几句,让她记得按时吃饭,但看到后者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少多管闲事,江亦琤。】
两人只是朋友关系,没必要管这么宽,真把自己当陈太太了?
江亦琤挥了挥手,没看到身后陈旻钰紧盯着她的表情。
似是苦笑,又像是自嘲。
江亦琤将她当朋友,她却渴望对方能给予她爱情。
真下贱啊,陈旻钰。
寒假期间,国立大学里的学生并不多。
江亦琤依稀记得,女主江枝月好像在这所学校就读,现在应该在读大四,她不会这么倒霉和她正好撞上吧?
【宿主,快跑!女主出现了!】
系统猝不及防在她脑子里一声吼,吓得她转身就想跑,来不及回应系统在她脑子里【宿主你跑反了!】的惊呼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长得温温柔柔,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的纤弱女生。
江枝月从小就长得非常漂亮。
这也是小说女主的标配。
是和她全然两种风格的漂亮,若说她是人间罂粟花,妖冶艳丽还带毒;江枝月就是一汪清泉,明丽隽秀又温柔。
作者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代名词都冠在她头上,这也导致了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圣母。
江枝月是个超级大圣母,不然也不会在看到江亦琤和陈琮之睡一张床后还选择原谅两个人。
换成是她,陈旻钰敢和别人睡一块儿,还想她原谅?直接扒皮抽筋!
正在总部开会的陈旻钰莫名打了个寒颤,助理见状立即将中央空调调高了几度。
她记得陈旻钰也是国立大学的毕业生,也不知道她的老相好是哪个系的……等等,怎么又想起陈旻钰了?打住!
“姐姐。”江枝月柔声开口,声音也如潺潺清泉,空灵得让人舒心。
但江亦琤不吃这套。
从小就不吃。
她曾经也很疑惑,为什么她就是看江枝月不顺眼,现在她悟了。
是剧情让她对江枝月有本能的排斥,导致她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谁是你姐姐?我认你这个妹妹了吗?”
江枝月愣了愣,语气越发温柔:“姐姐,我知道你心有不满,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
“打住。”江亦琤懒得在这里和她废话,“我还有事,没功夫和你在这里一家人。”
她看了眼手机,兰姐已经问了她好几遍到哪儿了,她直直越过江枝月,经过她时低声道:“建议你不要主动招惹我,我的后台你惹不起。”
傍上陈旻钰就是她放大话的底气。
她可不想和女主扯上过多关系,有女主的地方,必定会有男主出没。
她离开后不久,俊美非凡的男生抱着书从小道走了过来,温柔地扶住了江枝月的肩膀:“枝月,你身体不好,怎么站在外头吹风?”
江枝月还看着江亦琤远去的方向,听到男友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摇了摇头:“琮之,我没事。”
陈琮之将江枝月送回宿舍,这才有人从暗中出现,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问道:“那就是枝月的姐姐?”
那人如实道:“是的,就是她,叫江亦琤,是名艺人。江小姐一直想挽回和姐姐的关系,可她姐姐似乎总对她爱答不理。”
陈琮之冷笑一声:“爱答不理?倒是有点意思。”
他又问道:“她姐姐是不是来学校拍戏?”
那人点头称是。
陈琮之思忖片刻,抬脚往礼堂方向走去。
*
江亦琤来到大礼堂,化妆师迎了上来,带着她去后台上妆。
让她奇怪的是,原先颇为嚣张跋扈,完全不将咖位更高的她放在眼里的新人们看到她出现就像老鼠见了猫——抱头鼠窜,更有甚者都快缩到红布后去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她虽不解,但心里猜测或许是陈旻钰出了手。
导演盘着手到处找人,看到她美滋滋地迎了上来,低声道:“亦琤啊,你和陈三小姐认识的事怎么不早说?怎么还藏着掖着呢?你知道吗?陈三小姐特意为了你投资五千万!”
陈三小姐?谁啊?
陈氏旁系太多,连陈旻钰都理不清楚人物关系图,更别提她了。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有哪位和陈旻钰关系比较好的旁系来家里做过客。
她对导演高冷地点了点头,道:“我和陈三小姐是私交,并不想摆到明面上,还望导演保守秘密,不用对我过多照顾。”
导演脸上的笑容更殷切了。
打发走导演,江亦琤赶紧给陈旻钰发消息,问有关陈三小姐的事。
陈旻钰估计在开会,好半天才回:
[她是我外公三弟的女儿,辈分上是我的堂姨,但只比我大三岁,叫陈玫添,目前在元上化学担任首席执行官。]
[她很喜欢你的戏,希望能和你有合作的机会,就擅作主张投资了你的戏,怎么了?出事了?]
元上化学,她记得,做日用品和化妆品的。
[没事,单纯怕有不法分子想借我接近你。]她回道。
[她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单纯是她个人欣赏你。]
江亦琤搓了搓手机屏幕,刚想再回些什么,只听系统在她脑子里狂叫:
【宿主宿主,陈三小姐在切特上cue你了,热度好高!我们快去蹭蹭!】
切特是陈氏旗下的社交媒体平台。
江亦琤:……
有时候一个人上网也挺无助的。
不过她还是听从系统意见转发了陈玫添艾特她的博文,回复了两朵玫瑰。
【宿主,达到升级条件了!我先更新一下,等会儿给你个惊喜!】
关上手机,江亦琤没管已经去闭关升级的系统,朝舞台走去。
今天的戏是舞台剧,她扮演的是在舞台上肆意绽放却因她人嫉妒而被荼毒的娇花,她不会跳舞,不过她有几张一次性技能卡,都和舞蹈有关——所谓一次性技能卡,和人物技能卡不同,区别为一次性和永久,且没有人物背景介绍。
她任凭身体在舞台上旋转、跳跃,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下弯,大腿也高高抬起——却听哗啦一声,突然坍塌的水晶吊灯让江亦琤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上,高束的长发也在此时应景地散落。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凌乱、楚楚可怜,眼眶通红,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明明被欺负得像只软绵不知反抗的小白兔,可当她坐在满地散乱的水晶碎片里,抬起微微淌血的手臂时,却给人一种破碎又诡异的强烈冲击感。
陈琮之就是在这个瞬间同江亦琤对上了眼睛。
他的瞳孔倏然收缩。
太美了。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人。
像是被捧在玉盘里精雕细琢的瓷娃娃,美好得让他想将她撕碎、弄坏、拆骨入腹。
坐在舞台上的江亦琤快疼晕过去了。
导演被她的表现惊艳,让摄影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进行拍摄,没人知道她摔得这样真实是因为从没练过舞蹈的她经不住技能卡这样折腾她的韧带,她是真情实感摔的,再不摔她肯定韧带撕裂。她摔得真实,疼痛真实,落泪也真情实意,只有她咬牙控制出的泰然自若是虚假的。
而当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一双暗涛汹涌的黑眸。
她浑身一颤。
若说剧情让她对女主江枝月本能产生厌恶情绪,那当她看到男主陈琮之时,她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向他扑去。
为什么,陈琮之会出现在这里?
江亦琤拼命克制着本能,不让身体脱离理智的掌控。
哪怕她的意识非常清醒,并且明确知道她对陈琮之毫无感情,身体却擅作主张替她分泌肾上腺素,让她挣扎着拖动残废的双腿往前爬,手臂被玻璃渣扎得鲜血淋漓,被她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希望有人能察觉到她的异常,上场将她打晕拖走,但看到导演如痴如醉让摄影机拉进镜头的指挥,就知道她的这副模样多半是被其他人当成严重入戏,不仅不会阻止她,还会多拍几个镜头。
不要。
她不要这样。
她的理智在和本能作斗争,疼痛让她意识格外清醒,她在心里不断呼唤着陈旻钰的名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太疼了,本能撕扯着她的大脑,将她的理智一点一点吞噬,那是一种钻心蚀骨的痛,远比她身体上的痛要剧烈万倍。
这就是对抗剧情的下场吗?
第一次,就这样败了吗?
【宿主!再撑一会儿,陈旻钰来了!】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陈旻钰焦急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将惨不忍睹的她抱进怀里。
“放……放开我。”江亦琤咬着牙不想发声,但身体逼着她说话,几个音节从牙缝里挤出,颇有些咬牙切齿。
陈旻钰瞬间白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本能控制着江亦琤挣脱陈旻钰,投向陈琮之的怀抱;而理智让她拼命抓住陈旻钰的手,用力抓紧,却又被本能推开,又拉住,又推开,搞得后者都不知道到底该拉她还是该松手。
江亦琤憋着气,本能想让她喊出陈琮之的名字,可她偏不让它如愿,单音节的陈字卡在她的喉口,在旁人听来就是一连串的陈陈陈。
“陈……陈……”
【陈旻钰,把我打晕,求你了。】
江亦琤在心里祈求着。
【打晕我,快,快点!】
明知道陈旻钰听不见她的心声,她还是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在心里拼命呐喊着。
【快打晕我!】
她看不到陈旻钰的表情,但料想后者也不可能轻而易举打晕她。
她绝望了。
不远处,突然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响起。
【宿主,我来啦!】
一只嫩黄色的小小鸟忽然停在江亦琤的肩头,啄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在陷入昏迷前,她对陈旻钰喃喃道:
“你要小心,陈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