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纪浮想走的,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他想问苏修鹤学习委员怎么样了。
然而接下来,对方的一句话,将他瞬间定在原地。
只见穿着风衣的男人朝他伸出手,陌生地自我介绍:“你好,苏修鹤。”
那一瞬间,什么伤感全都烟消云散了,纪浮瞪大双眼,表情傻愣愣的,似乎还没消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对方伸出的手,再抬头瞧瞧对方许久等不到回应而泛上疑惑的脸,心里漫起一股迷茫,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仍缓不过来,但另一只手还是下意识地握了出去。
“你好,纪浮。”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后续的事情很自然地发生了。
签完合同,留下吃饭,与人道别。
一切那么顺其自然,直到被冷风一吹,纪浮才终于回过神来。
直到坐上地铁,才终于理清了所有思路,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还记得苏修鹤,但苏修鹤没认出他来。
想到这里,纪浮忍不住拿出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
比起高中来确实成熟了许多,但不至于长得完全不一样吧。
长相虽然没有苏修鹤那么显眼,但也不算是大众脸,纪浮垂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昔日同学完全没认出他来这种事,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
难受过后,就是一阵释然。
他记得苏修鹤,是因为他足够优秀,足够惹眼,而苏修鹤不记得他,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毕竟他们只做过不到一年的同学,两人不仅没有过交集,甚至还坐在班级的对角线,堪称最远的距离。
所以,对方对他没有印象,好像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安慰了自己一番,纪浮的心平定了下来。
“啊!”他图绕烦躁地揉了煣脑袋,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被搅和得乱成一团。
情敌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这个认知也太令人自尊心受挫了吧!
隔日,早上八点。
门铃声突然响了几下,然后停止。
过了一会,又响了几下,然后停止。
纪浮摸索着起床,戴上放在桌子上的黑框眼镜,迷糊地穿上拖鞋,揉着眼睛过去开门。
“来了。”他朝外面喊。
门一打开,凌冽的冷风顿时争先恐后地钻进屋里,纪浮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人一下就清醒过来。
粘着的眼皮终于睁开,视线逐渐清明起来。
紧接着,露着的冷风口被挡住,门外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色人影,比纪浮要高出半个脑袋,由于要挡住缝隙,所以不得不直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身材加上眼神,为他添了一份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起来是个很冷,不近人情的人。
但纪浮知道,这只是表面,昨日和他相处,时隔六年纪浮才发觉他不只是想象中那么冰冷,昨晚的风很大,纪浮过去的时候染了一身霜气,苏修鹤将他领进门后,给他熬了一杯姜茶可乐,温度刚刚好,似乎在他到之前就熬了有段时间了,味道很浓香。
一口下肚,身体一下子就暖了。
昨晚纪浮留下吃饭,他以为两人是要点外卖吃,想着在哪里吃都一样,才答应留下来,如果知道苏修鹤会为了他特意去厨房开炉炒菜,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你要喝点什么吗?”纪浮看了眼简陋的冰箱,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苏修鹤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交叉,拘束地藏在椅下,闻言回答道:“热水就行。”
“好。”纪浮倒了杯热水给他。
水杯是从底下翻出来的同款杯子,苏修鹤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的另一个马克杯,瞳孔一缩,两个杯子上涂着不同的图案,但看得出来,是一对的。
是情侣杯。苏修鹤抿着唇,出神地将杯子放在唇边。
纪浮看见时已来不及阻止了。
苏修鹤被烫的差点将刚咽进去的热水吐了出来,他伸手挡住自己的嘴,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狼狈,纪浮急忙递过去一张纸巾,苏修鹤拿在嘴边擦了擦,被热水浸过的嘴唇红润润的,泛着水光。
“不好意思。”他盯着脚边的水渍,“弄脏地板了。”
“没事。”纪浮随意地擦了擦,“反正晚上也不住了。”
纪浮低着头,没有看见苏修鹤听见这句话后微微勾起的嘴角,等他抬头,苏修鹤的表情又恢复成刚才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
苏修鹤拖着行李箱,纪浮背着背包跟他身后。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身份对调,苏修鹤是那个要搬家的,而纪浮才是那个过来帮忙的。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纪浮不好意思地说,“你过来肯定坐了很久的地铁吧。”
昨晚,苏修鹤向纪浮问了家里的地址,说要过来帮他搬家,纪浮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将地址发给了他,并笑称他不用帮忙,东西不多。
没想到,苏修鹤是说真的。
他真的来了,而且来的很早。
“没事。”苏修鹤摇摇头,拉着纪浮挤进车厢,纪浮的手腕很细,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贴在骨头上,他皱了皱眉,紧紧圈住了他的手,“这是房东应该做的。”
这是不是房东该做的,纪浮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
谁家房东立的合同完全偏向租客这边,当时浏览合同时,纪浮双目圆睁,一字一句看得十分仔细,他并不是不信任苏修鹤的人品,只是觉得,看的仔细些,对他和自己都好。
内容并不多,不到一会便看完了。
纪浮抬头看向苏修复,苏修鹤正喝着水,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微微一笑。
纪浮咽了咽口水,颤抖地问:“您看过合同吗?”
“看过。”苏修鹤点点头,放下茶杯,指了指纪浮手中那张薄薄的纸,“那是我写的。”
“有什么问题吗?”苏修鹤问。
“没有没有。”纪浮急忙摇头,“只是觉得,您还挺友善的。”
简直友善过头了。
纪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昨晚晚归,今日早起,只是一大早见到苏修鹤太过惊喜,才消解到一部分困意。
进了地铁,这个时间点人流众多,车厢里挤成了一团乱麻,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热归热,但这热气中带着几分难闻的味道,本来只是一小点,很快这味道便在车厢里蔓延开了,熏得人脑袋发晕。
纪浮点点脑袋,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车厢里空了一大半。
他正噌在苏修鹤的肩膀处,侧脸压出了一道花纹样的红痕。
纪浮:“……”
他浑身僵硬,睡醒时还想打个舒服的哈欠,这下子只能尽量往喉咙里憋,这时候他还不敢睁眼,只敢偷偷眯起一只眼睛,确定垫在脸下的大衣上只有几道压痕而无其他奇奇怪怪边缘不齐的水渍,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满足地将眼闭上,怕醒来后和苏修鹤面面相觑的场景太过尴尬,往旁边挪了挪,恰好这时车厢里突然一阵震动,他便顺势将脑袋往旁边倒去。
倒时候他再眯一会,醒来就能继续自然地和苏修鹤聊天。
省去了一些没有必要的环节。
纪浮心里正雀跃时,一只宽大的手突然拖住他往后仰的脑袋,那只手指腹带着一点薄薄的茧,磨在脸上很粗糙,纪浮的注意力正挂在上面,那只手一收,他的脑袋顺势倒回了苏修鹤的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