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摧毁辛苑过后,在土匪们的努力劳动后,山路的雪被清的干干净净,不仅大军得以顺利过山,连往来南北,被雪封路的商户也得以入京,大军自此进入永定州地界,捣毁土匪窝是启宁将军任职的第一手笔,自此启宁将军秦宁之名传遍盛京城,深入虎穴,仅用区区二十人便破了占据入京要路长达十年的匪穴,往来盛京商人无不感激,信至皇宫,年轻的皇帝默默勾唇,他起身遥遥望去,仿佛在看一颗缓缓升起的新星,南方自立为王的勰族首领冉纳闻此,心下一惊,忙着去通报,他跪着等着幕后那人说话,幕后那人翘着二郎腿轻笑,“剿了区区一个土匪窝,瞧给你吓得。”
冉纳惊慌:“您不是不知道,辛淮那人,原是太行山初元派,初春的弟子,若不是有几分功力,怎么可能占据盛京城边这么多年。这秦宁,万万不可小觑。”
那人自幕后走出,火光映出他模样俊美,飞眉入鬓,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气,好似狐狸精转世。楚国三皇子,楚从容。
“废物打废物,赢了有什么好担心。”他道:“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攻下济州的边城文昌。”
冉纳低眉顺眼:“是是,您说的是,我这就去想办法。”
楚从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滚吧。”
然后又回榻上躺下了,若不是这边境是沈衍的兵在守,他早就攻进来了,沈衍现在回京做了皇帝,总算不必再跟他较劲,这人还真是难缠,他想,没了主人的兵,又能坚持多久呢,一个勰州太小了,再往上攻下一个州郡,到时候两方夹击边境大军,就算是沈衍亲临,也无法逆转败局,他如意算盘打的响,至于秦宁,区区女子,不足为惧,他压根没考虑在内。他天生骄傲不可一世,在他看来,大政派来的什么将军,就是一个小喽啰,他只需要戳戳手指,就能杀死她。
而他口中的小喽啰,正披星戴月的赶路,过了永定州,便没有那么多的雪可清,被秦宁绑过来的土匪们终于松口气,这一路上他们不仅初雪,还端茶送水,还当侦察兵,将军大人上个厕所,也让他们站岗放哨,苦不堪言,真怀念喝酒吃肉的日子,想当年辛淮在的时候,他们吃得好喝的好,还能出来烧杀抢掠吓吓人,现在可好,各种杂活儿都做,还不给工钱,秦宁明明剿了他们的老窝,抢了那么多钱,还天天告诉他们经费紧张没有肉给他们吃,那她的兵怎么都有肉,就他们没有肉吃。这他妈的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呜呜呜呜呜……
“已经快一月了,还有十天,大概就能到达永定州和郑州的交界处”帐内秦宁看着地图,叹气“我们走的太慢了,这个速度,至少还有一百日才能到达,我怕冉纳生变,昨日我接到飞信,济州太守来信,冉纳聚集大军已经开始攻击济州文昌城,一轮交战下来,文昌城死伤惨重。”她捏紧笔,语气沉重“怕是文昌城要挺不住了。”
烛火恍惚的映着,她面色凝重,眉头紧皱,运期曜站在她边上垂眸看地图,“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他道:“大军确实速度太慢,文昌大败,是意料之中,就算偌大的济州被攻占,也是意料之中。”
秦宁嘴唇紧闭,眼神中流露出苦涩。“你是说,济州无人领战,也无人可战。难道就这样等着济州倾覆吗?”
“济州固然不可失,再让勰族深入大政内腹,便是等同让他族占尽优势,再想翻盘,难上加难,”他看向她,那双眸子深邃似海,翻涌着穿透她内心,好似在窥探,“将军是否是想让边境沈家军支援文昌城,从后方咬住勰州?”
秦宁点头,也不怕被看破:“我确实有这个意思,沈家军哪怕只是有动向,也会让冉纳恐慌,为文昌争取时间。”
运期曜思索道:“太过冒险,如果冉纳执意拿下济州呢?”
“事到如今只能赌,而且我也并不是真的让沈家军离开边境,只是做出假动作。”
“如果楚国以为沈家军真的离开边境,大举进攻呢,到时冉纳回头跟着反咬一口,济州脱离危难,边境军陷入困境,你可别忘了,”运期曜指尖点了点地图上一小点,“如今大政局势,沈衍带出来的沈家军,是大政唯一可与楚国一战的军队,也是大政唯一拿得出手的铁蹄部下,若是当真折损于此,未来百年,大政怕是再无军事力量。”
秦宁颓然坐下,“事到如今,我只能赌,赌楚从容不在边境,赌他已经到了勰州。”
“楚从容也可以赌,你不可以,沈家军也不可以。”运期曜冷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秦宁满目苍凉,她道:“我知道你说的办法,你是想让我一人加急直达文昌,大军后行,但是文昌城,乃至整个济州,又有多少人供我用,而且大政军事懈怠十年,就算有兵,以他们的质量又怎么抵挡来势汹汹有楚国在背后相助的冉纳。”
“秦宁,”运期曜郑重道:“你是将帅,济州无将才,便是无人统领之境,群狮无首,即便是狮子也打不过鬣狗。”
秦宁扯扯嘴角,她明白运期曜的意思,事到如今也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好,那我明日就先行,这里有你坐镇,我总归放心些。”
运期曜昂首,秦宁道:“我出去透透气。”
她向前走,背影看着萧瑟苦闷,运期曜在心里默默叹气,她是多么明朗的人,亦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可大政的形势,注定会让她无法如鱼得水,她需得靠自己一步一步闯出一番境地,不仅是为她自己,更是为了大政,他羡慕她,可是他心气早已不如当年意气风发,他从一开始的不愿在意,到现在,他想看她最后究竟会怎样逆转,怎样化水为溪,化溪为江,化江为海,她在影响她,用自己的热情,激昂。不断的冲刷着他沉寂不愿再看世事的心。
秦宁确实苦闷,她觉得自己浑身谋略被束缚的死死的,她突然明白,战争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一人再所向披靡,抵不过敌方千军万马,可她的千军万马呢?她想的认真,连真气都忘了运,一打开帐子,一股冷气吹面而来,吹的她瑟缩,清醒了几分。
她身后运期曜皱眉,几步并一步飞身到她身后,忽的给了她屁股一脚,秦宁被踢了个趔趄,回头,眼里眉梢都染上了怒意,她眼角红红的,生动鲜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支箭呼啸着飞来,气力之大,直接带断了帐子的支撑,落在秦宁刚才落脚的地方,插进土里,只留下一个箭尾。帐篷抖抖索索,秦宁扯过运期曜,两人跑了几步,身后帐篷轰然倒地。
空中传来一声冷笑:“你倒反应快。”
秦宁拔出剑:“什么人,出来就是,不必故作玄虚,偷袭可不是什么正派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