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不知何时烟尘出现在两人身后,运期曜看他一眼,回过头对秦宁道:“你如今就算不去初元山,也有人能救你了,所以这也不是你我的最后一面。”
“你是说,他?”
黑衣男子微微皱眉走过来,他说话冷冰冰“那两人治好了。”
“你是在报备吗?烟尘先生。”运期曜微笑。
“我在提醒,”烟尘扫了他一眼。
秦宁懒得听他们扯皮,她拎着衣服跑的急,也不知道绣球怎么样了。
运期曜看着他的背影,烟尘阴森森的道:“别看了。”
“哦~”运期曜转过身面对他,“微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微臣拜见陛下万岁~”
他说罢就要拜下去,沈衍一把拽住他,把他拉到墙角:“你疯了?”
“你才是疯了,”运期曜甩开他,“你怎么敢到这来?你的皇宫不要了?”
“我自然有安排。”沈衍这时候倒不紧不慢起来。
“倒是你,”沈衍冷笑一声,“不知是谁当初在宫里与我煮茶论棋,口口声声此生再不持刀剑,雾中你那饮血剑锋芒毕露,倒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啊。”
二人寻了个地方坐下,一时无话。
“阿曜,”沈衍道:“你是因为她吗?”
运期曜摇摇头,半晌又点点头,沈衍看他这样,无语至极:“到底是不是?”
“是,也不是。”运期曜抬起头,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夜幕降临,济州的天不比盛京,天空压的极低,低的仿佛抬起手,就能触碰到月亮。
该怎么说呢,她的热烈和耀眼,会让他情不自禁的羡慕和靠近,她嫉恶如仇,正义如斯,会让他想起自己年少之时的意气风发,她会用行动一遍一遍告诉他,天下之事并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以平息,而是仗剑执刃方可落成。可是他扪心自问,他想的这些句句谈及天下大义,他真的没有私心吗?他没有一点担忧她吗?他不在意她吗?他没有一刻是因为害怕她受伤而出剑吗?有,有的,他在意她。
运期曜突然起身,沈衍翘着二郎腿,在他身边凉凉的说道:“运期,你恋爱了。”
运期曜茫然不解的看向他:“什么叫恋爱?”
“不知道,我娘说的,应该就是爱吧。”
“容音皇后?”
运期曜半信半疑。“她不像是会说出这话的人。”
沈衍岔开这个话题:“你要去干什么?”
“去看看她。”运期曜想了想,“我说绣球。”
他质问沈衍:“你治好她了吗?”
沈衍啧啧两声,“自己去看,”他万分确定的又说了一句:“运期,你恋爱了。”
运期曜温和的笑笑,沈衍直接不好,果然他下一刻躬身道“微臣拜见陛下……”
“我不说了,”沈衍扶住他,涂皓正好路过,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沈衍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无事。”
涂皓看着他这笑容打了个寒战,好冷。
秦宁跑的急,她在门口搓搓手,走了几步,万一绣球不满意……万一她很伤心……她该怎么说呢?
“是姐姐吗?”绣球看着门口看起来很焦躁的身形,她开口问,那身形顿了顿,随即开门进来。
绣球躺在床上,她对着秦宁笑笑,“姐姐你来了。”
她身上盖了一个毯子,头和脚诡异的支起来,只有腰以下膝盖以上真正的躺在床上。
她不好意思道:“很奇怪吧,我这个样子,已经比刚才强很多了。”她的面色泛红,眼角湿润润。
“疼吗?”秦宁问。
“疼。好疼。”她说起来眼眶里又攒了一泡泪,被她生生憋回去,“但是我很开心。”
她笨拙的掀开被子,那几条多余的肢干被齐齐切了下去,用白色的布条包裹起来,她剩下的自己的四肢比常人长得长,这些年被多余的肢干挤的位置偏上。
“烟尘大哥说,只要坚持每日正骨,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秦宁摸摸她柔软的脸,“一定会好的。”
运期曜站在门口,就看见那女子侧身坐在床上,目光温柔。看见他出现,秦宁一下子拿起毯子盖住绣球,绣球现在可不是一只蜘蛛,她是个女孩子,虽然现在穿了单衣,但总归不好,她推推运期曜,“我们先出去。”
运期曜见她这样儿,心中明了,也不再进门。
“她怎么样?”
“除了骨骼位置不正常,其余的倒是没什么。”秦宁道:“一起去看看公明华大人?”
运期曜点头,二人同行至隔壁。公明月不知何时也过来,坐在他父亲身边。
公明华的腿被固定起来,他要起身感谢二人,被秦宁制止。“大人别起,您这一拜,我们受不起。”
她道:“若真说起来,是我没有及时赶来让您苦守文昌,还受了伤。”
公明华正色:“秦将军只身前来诚意满满,但是我想问将军,大军如今到了何处,还有几日才能到文昌?”
“大军行的慢,估计还得半月有余,但是我已经指派了骑兵先行,估计这两日也该到了。”
“如今文昌形式秦将军已经知晓,我们粮草不足不说,能拿得出来应战的人数也是少的可怜。若是勰族趁此机会,发动攻击,怕是……”
“他们不会,”秦宁目光闪烁着兴奋的光,“歹人欺我国人至此,既然我来了,怎会让他再欺?”
她起身,“大人好好休养,身体为重,等您好了,我们还要一同上阵杀敌。”
公明华皱眉,手上作礼应到:“多谢将军关怀。”
公明月也起身送秦宁二人出门,秦宁往前走了几步,确定屋里人不会听到,才对公明月道:“少将军,可否请您统计出文昌现在到底还有多少人能参战。”
公明月疑惑,“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夜袭勰州,直取冉建首级。”她眉扬目展间尽显光芒,说出来的这句话让公明月惊了惊,他微张开嘴,他本来想说秦宁疯了,冉建手下大兵十万就算文昌一万将士无人战死全部出击,也必定是全军覆没,更何况现在文昌能上战场的人不足两千,可是眼前女子神采飞扬,语气淡然的仿佛要去的不是她,她轻飘飘几句话,说的自信张扬,竟然让他莫名其妙的信了。
秦宁道:“我只要五十人,最精锐的五十人。”
她看了看天,此时夜幕初降,她道:“时间紧迫,我子时就要出发。”
公明月点点头就要跑,又被秦宁一把拽回来。“此事切勿告诉你父亲。”
她眼神冷漠,眉毛微挑,张口警告道:“少将军可别忘了,如今我到了文昌,你等直接听命于我,若我说的话你有不从,便是违反军规,我乃圣上亲赐启宁将军,你不从我,便是不把圣上看在眼里。”
她这一番话说的重,且她一直都是温暖的笑眯眯的,突然如此,公明月毕竟还是少年,被她吓得不轻,忙点头如捣蒜。秦宁这才笑道:“快去吧。”
运期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有多大把握?”
“很大。”秦宁下巴微昂:“我秦宁,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摆摆手走了。
运期曜微微皱眉,转身去找沈衍。
“你今日就得救她。”他推开门,一阵风猛的吹进来。
沈衍正在看信,被风一吹,桌上的信散落的到处都是。
“她都没急,你急什么?”
“她今晚要夜袭勰族。”
“???”
沈衍一张常年面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运期曜见她这样,反倒不急了,他施施然坐下:“陛下亲封的将军,还真是出人意料,勇往直前。”
他整理着衣襟,“陛下可知,您这位启宁将军要用多少人去?”
“文昌真正的可用之人,两千不到。”
运期曜微笑不语,笑的沈衍焦急:“多少?”
运期曜道:“五十。”
“……??”
沈衍蹙眉,他起身负手而立,站在案前,忽然:“今日是几月几日?”
“你想的没错,”运期曜道:“今日是腊月初一,是勰族人的节日,庆归。”
庆归庆归,在军中更为重要,迎接英烈亡魂,共庆归来。
“若无特殊情况,今日勰族军中势必畅饮至天亮。”
“万事无绝对。”运期曜叹气,“她又何尝不是在赌?”
“未必,”沈衍沉思,“她可能另有目的。我此时身份也不便质问。”他看向运期曜。
后者摆摆手:“我也不便质问。”
“好,”沈衍向外走去。
“你去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沈衍推门,“我去救她。”
秦宁沐浴过后,躺在床上,看着破旧的屋顶,屋外海风呼啸,屋内的烛光恍惚不定。她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决定突袭,不仅是看中了今日是勰族的庆归节,更是为了,她决定亲自去一趟东方城,见一见太守大人,她今天像个强盗一样四处扒愣着看了看,文昌的将士们,可以说是吃不饱,穿不暖,瘦骨嶙峋,好像风一吹就会倒。这样别说上战场,便是做后勤都是问题,若是她的军队到了,济州太守仍然不管不顾,只会把战线拖的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