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冉纳发出杀猪似的叫声,他捂着下巴,肥嘟嘟的大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
秦宁披头散发的笑了,她笑的阴森,面上的血干了变成红黑色,宛如一朵朵黑花绽放在她脸上,而她一笑,白花花的牙齿与红色的血渍对比十分明显,众人打了个寒战,仿佛对面是从地狱刚爬出来的女罗刹。
女罗刹十分不满意的看了看胸口那支箭,她随手一拔,又拔出来一股血,没进黑衣里。她“嘶”了一声,好疼,再使点儿力气感觉心都会被扯出来。她揉了揉自己胸口,然后扛起地上自己的剑,“你们还有事儿吗?”
冉纳捂着自己下巴,含糊不清道:“杀了她……”
他目光阴毒,显然已经恨极了秦宁,秦宁瞟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举剑扫向他,副将三步并作两步,他持一把虎头勾,挡在冉纳面前,可以他之力,如何拦得住秦宁一剑,秦宁毫不费力挑开他,周围士兵此刻也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秦宁冷哼一声,剑光一扫,她周身一丈之内无法接近,近之则顿感窒息。随即她足尖一踏,半空中一个漂亮的身形飞身上马。冉纳含糊不清道:“追!都给本王追!”
他每说一句话就痛苦的龇牙咧嘴,身边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跑过,扬起尘土一片,他在尘土中又咳嗽半天,狼狈至极,妈的,他很恨道,秦宁,我非宰了你。
秦宁从未感觉身体如此轻松,她拉住缰绳,手触马背,仿佛自己身体里的力量,透过她的手心,传到了马匹身上,她明明感觉自己呼吸停止,心脏被穿透,可是现在,她摸了摸自己胸口,完整无暇,一切仿佛都是在做梦。但是哪里有这么清晰的梦,醒来之时,那支箭也是切切实实插在她的胸膛里,但感觉不像最开始那般疼痛,反而虚虚实实,不痛不痒,自己的身体好像成了一层纱,软而薄,坚硬至极的箭穿过,射进虚处而已。
她摇摇头,回去得好好问问那个半吊子大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驾!”她真气外运一周,只觉得自己身体仿佛置身云端,浮浮沉沉。她离护城河桥三十丈远,侧头看了看身后,勰族士兵们似乎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冲向文昌,她微微皱眉,勰族这势头,竟是打算在今日攻城,但是以文昌现状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她负手持剑,毅然掉转马头,不再向前。
风卷黄尘,她的头发被吹散,迎风鼓动,跨下马儿被对面袭来敌军带起的黄浪吹的立蹄长鸣,马上女子不动如山,黑衣展开,如同一面猎猎生风的旗,以一人,迎千军万马!这是何等的潇洒悲壮,守城!秦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守城,她立在这里,除非她死去,否则勰族士兵,无一人能踏过护城河,兵临文昌城!她剑染寒光,只待敌军!
公明月到了城墙上远望,不止他,无数的文昌士兵趴在城墙上,站成了一排,谁说女子不如男儿?远处他们的将军,背影瘦弱柔软,却以一人之躯,挡住了整个文昌城,有人在城墙上泪目,来文昌的每一个士兵,都是骁勇善战,不惧死亡之辈,此刻却要依靠一个女子守护。有人扯下身上绷带,“我要出城!我要同启宁将军一同迎战!”
“我也去!”
“我也去!”
他们纷纷拿起武器,“快开城门!”
“让我们出去!”
一黑一白身影立在城墙最高处。
白衣那人弹指,袖中软剑滑下,他一震,剑气凝聚由柔转刚,他伏身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飞从天而降,黑衣那人摇摇头,他欲跟随,目光瞟到远处,他目光一闪,收了脚步。
场上勰族八万人马压向秦宁,黑衣女子孤零零一人,淡然持剑,她驾一声,决然冲入黑压压的人群,马上被围住淹没。
她被围在中间,众士兵一起持枪刺向她,她于马上倒仰挡住,那枪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压向她胸膛,剑柄把她硌的生疼,她暗自蓄力,等扑上来的人足够多,她忽的暴起,薄刃顶开枪杆,她于空中飞身一扫,周围聚在一起勰族士兵被她这一顶顶的四分五裂,她足尖稳立,踏过一众敌军头顶,插入,抽剑,机械的重复着,士兵们前仆后继杀过来,又一次将她覆盖,她剑气微凉,真气外运,周身凝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脚下踏步速移,掠过数人剑剑不空,见血封喉。
可是真气终究会用竭,直到最后,她的手臂酸麻,已经没有知觉,只知道接刃,她麻木地挥动着手臂,有士兵越过她,直冲城门,她退后几步拦下,众人也意识到她力竭,齐刷刷的冲向她,她闭上眼,好累,妈的,大不了再死一次算了,看看还能不能活,真的好累。她闭上眼,跪在地上,剑身入土支撑住自己的主人。
黄沙肆虐,女子跪在人群里,身边敌军枪尖尖锐,直要穿过女子后心。女子脊背微弯,手臂轻微颤抖,她扯扯嘴角,后心凉意袭来,她闭上眼,到底刚才是巧合让她活过来,还是她真的是天选之子,再死一次就知道了。
可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枪尖打到了硬处,发出“铛”的一声,一人拖着她胳膊将她拽起,她贴在他胸膛上,他胸口微凉,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秦将军,”那人轻松挑开枪尖,单手扶住她的背。
“你真狼狈。”
她抬起头,运期曜唇边带笑,他出言嘲讽,眼中却是浓浓的暖意,这要是放在之前,尊贵的运期大人怎么会这么贴近她,更何况她现在全身是血,腥气扑鼻,一接近他,他白衣就被蹭了一圈血渍。可是他眉头都没皱,更没松开她,扣紧她后心的手,凉,却温暖。她闭上眼,运期曜拍拍她。
“秦宁,醒醒,你的启宁军来了,就在城门里。”
秦宁一怔,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懂了对方的心思。
引军入瓮!
冉纳敢来!想必是捏准了她的军队没有到,可是现在启宁军已至,勰族的兵虽然人多,可是昨夜折腾到现在,估计也是身心俱疲,此时引军入瓮,恰是时候!
运期曜手抵住她后心,一股真气如清流流进她的经脉,她暂时枯竭的真气被熨贴引出,她目光感激,道:“多谢。”
运期曜松开手,剑身如阳,在黄尘滔天的空气中光芒一闪,离得近的勰族士兵无声无息地躺下去,他趁机翻身上马,递出手,秦宁一把拉住,二人向文昌城逃去。
冉纳在后方,看她二人逃开,心中想法更被证实,他大笑着命令道:“给我攻下文昌!杀秦宁来见我!”
勰族将士听命,如同黑浪涌出般蜂拥而来。
秦宁二人逃至城下,城门随即大开!
领先黑衣男子,黑衣如墨如夜色,袖口纹银线如月光,他目光冷冽气质尊贵,他驾马出城,身后跟着两个男人都是孔武有力,虎背熊腰身强体壮,那两人身穿铠甲整齐坚硬,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三人领先出城,身后跟出众骑兵,个个强壮异常,刀光闪亮,身下骏马肌肉贲发,毛色光亮,即使迎面而来的是千军万马也不为所动,淡然的打着响鼻,大红色战甲整齐划一列成一排,簇拥住秦宁。
领先那两人看着身上被血染透的秦宁,在马上作揖:“将军!我们来晚了。”
石敢当,韩江。
秦宁笑笑道:“不晚,刚刚好。”她放开声音道:“我们迎战!”
红衣骑兵成一线天铺开来,马匹强壮移动迅速,他们成两侧分散包住勰族士兵,一队人马作为主力,以秦宁为首,直取中路一线,一时间文昌城下寒光四射刀光剑影,勰族士兵本就疲惫,见到启宁军装备完整气宇轩昂,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他们此时全无战意只想回营,于是边打边退,冉纳坐镇后方,见到启宁军也是一惊,他知道为时已晚慌忙下令撤退,可是启宁军怎会轻易放过。
石敢当手持大刀,一身蛮力砍人像串烤串,一刀三人。
冉纳只好让前方部队抵抗,他带着后方军队提前撤出。秦宁拿过韩江手中的弓,瞄准冉纳,一箭射出,眼看着那支箭要射进他身体,一人身着紫衣从天而降,手中玉箫一放,那玉箫脱手弧线优雅,直接顶住秦宁那支箭,箭落,箫碎。
楚从容。
楚从容坐在马上,嘴角扯出邪魅一笑,伸手比了一个“二”,第二支,这是秦宁毁掉的第二支箫。秦宁扯过一大把箭,连着射向他,被他一一躲过,两人隔着一黑一红两支军队遥遥对望。他身后涌出数人,个个身着黑衣,移动迅速涌入前方部队,指挥勰族士兵撤出。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受过训练,与骑兵部队对上,也是毫不吃亏。
秦宁皱眉,如此精良的队伍,与她手下骑兵碰撞,他们绝不会讨到好处,那些黑衣人涌入队伍,立刻变成团队中心,连大队伍的后撤方向都规划的妥当,他们一部分人专门负责撤退,一部分挡在勰族士兵前方。
秦宁做了个手势,石敢当立刻会意,让士兵们停手,他上前问道:“将军?”
“不必再追了。”秦宁开口。
已经够了,勰族士兵过了今夜已经折损了大半之多,楚从容的人也参与其中,尚不知他的实力,贸然出手总归不好,而且刚才他的人出手思绪敏捷,力度适当,单独拿出来个个都是高手。骑兵们胜在装备精良,但与他们缠斗下去,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