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之一步一步的逼近,耳朵微动,他明明听见什么东西上了房顶触到了他的机关,可一声之后此人便没了声音,他的勾子他清楚,不杀人,但折磨人。磨的人筋骨如同凌迟般疼痛,可此人硬是一声不吭倒让他觉得疑惑,莫非是江湖高手已经脱身?还是,只是野猫一只早就被勾死了。
秦宁后背一层冷汗,风一吹吹的她瑟瑟发抖,脚腕那勾子咬的她鲜血淋漓。眼见着陵之靠近,她轻轻一滚,滚到了他视野盲区。那两只勾子力度极大将她两条腿控制住,动一下便是钻心噬骨的疼。
陵之的脚步越来越近,她若是拔出勾子跑定然被他追上扭到居正面前,到时候前功尽弃,若是这么干等着他来装作不小心触碰机关,妈的哪个傻子能信她。她闭上眼,思考着什么借口能蒙混过关。
远处秀秀突然惊叫了一声,跑过来“那姑娘不见了!”
秦宁刹那睁眼向下一顿,一把拽下两个勾子带下一大块脚踝碎肉。
陵之注意力被秀秀吸引过去只瞬间他便回神,一个飞身向屋顶飞去,秦宁慌乱之中还不忘擦干净勾子上的碎肉再向下跳。
居正出来的时候,陵之已经上了屋顶,机关恢复到了原位,勾子上一点儿血迹都没有,他愣住,目光由懒散转为凌厉。他又去下势的屋面上查看了一番,随之冷笑的蹲下身,指尖沾到了一滴快干了的血。
“大人,那姑娘不见了。”
“府里找过了吗?”
“客房四周都找过了,不见人,只有内院没找过。”
“好生找找,怕不是府大迷了路。”居正回身道:“陵之,你在房上干什么?”
陵之一跃而下,面色凝重的说:“有人中了我的机关,跑了。”他道:“事出蹊跷,你的这个准夫人又恰巧丢了,我怕是从今夜就要开始查她。”
“灵均姑娘柔弱的很,黄昏还在发热,怎么有力气上房顶?”
秀秀瞪大了眼睛道。
“机关被触,她正好又不在房内府中遍寻不到。不一定是她,但是也不能说不可能是她。”
居正拧眉吩咐道:“封锁府内,任何人不得出府,府外院墙尽数派人看守,把灵均姑娘寻来见我。”
下人们举着火把动起来,太守府一时间充满了乱糟糟的脚步声。居正面色晦暗,火光一明一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这是第一次对一个陌生女子初见动心,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记在脑子里,他知道她绝不会害他,若是真想伤他两人独处陵之不在之时她就会动手,可是她没有。但是她的身份是假的,难道她说他心悦他也是假的吗?她对他的亲近,在他面前所有的一切反应表情都是假的吗?若是一切都是假的,那动心的他是多么的蠢不可及,他闭上眼,初动的心渐渐回归冷静。
陵之立在他身侧,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情绪,他拍了拍他。
秦宁就躲在居正的房檐下,她脚踝处的鞋袜几乎被鲜血浸湿,方才陵之上来的快,她根本来不及跑,只得躲在房檐下。她逼迫自己思绪清晰下来,如今府中四处都在寻找她,居正怕是已经对她存了怀疑之心,此时就算再好的借口也掩饰不过去,况且她脚踝有伤一查验便知,瞒是绝对瞒不下去了。
她从房檐上离身,一个纵跳进了居正后屋开着的窗中,动作轻盈仿佛野猫。府内的人都在外面,屋中反倒无人,她放轻脚步坐在居正桌案前。
与此同时陵之轻轻侧头,挑了挑眉,他身为江湖强者比普通人耳聪目明强了数倍,他听到屋中似乎有声响,但周围火把燃烧声,下人们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他也不好判断,而且四周有人把守若是真有人闯进屋里小厮们不会毫无反应。他想到这里便也作罢。
秦宁目光放在居正的桌上,他字如其人,工整干净。她随手翻了翻,翻到一张纸夹在书中,她抽出来一看,是一封写给自己父亲的家书。
父亲在上,儿不孝未能解济州之困,亦不是舍身之辈能亲临战场,儿居于后方尽微薄之力,安抚民心,解民困苦,兼顾前方将士吃穿住行,沙场用度。儿实在是力不从心,府中资产尽数变卖唯余父亲当年为而儿设计的空府一座。求父亲解我之困,解济州之困,儿不胜感激。
他的字一向都是干净整洁的,唯独这张纸涂涂改改,还有被揉皱的痕迹。一州之长难当,怪不得他拿不出钱财只能用玉佩向抵。若是按照信中他散尽钱财为了流民和文昌军,那为什么文昌军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定然不是居正,那这中间又是谁偷走了将士们的吃穿用品?
秦宁拿起笔,写下两个字,将纸揉成一团,而后伸指一弹。纸团带着劲气透过窗直飞向居正!
陵之蓦地侧头回身几步伸手一抓!那纸团稳稳的落在他掌心。他打开看了看,臂上短刀振出,他一个箭步飞身向屋内冲去,居正见状紧随其后。
陵之破门而入,案前女子坐的端正,哪还有白日时的半分狼狈软糯,她见他进来眉梢微挑。向后一靠,气度雍容大气,明明还是白日换的那身衣服,可眉宇间透着的尊贵之气却是白日绝没有的。她坐在上位,动作自然伸手一引道:“请坐。”
陵之冷笑一声臂上冷刃一闪,大红宝石璀璨夺目瞬间递到秦宁面前,秦宁连起身都不起,空手接下他这一刀,掌心灼热似火焰,那淡色真气烤的他的短刀发红,她仅凭手掌生生接下他这一刀,任凭陵之如何使力那刀竟是不能再靠近她掌心半寸。
秦宁手掌一翻,与方才灼热的真气截然相反的冷意霎那间扑面而来,陵之的刀受不住这一冷一热的蓦然侵袭,刀身发出微微的脆响。
他退后几步。
居正与此同时正好进门。
案前女子淡然收手,她掌风过屋门关,而后她红唇轻启道:“放肆。”
“你到底是什么人?能接下我这一剑的江湖上不多,你是江湖十强者之一?江湖强者里只有两个女子,看你年纪也不符合,你到底是谁?”
秦宁微笑道:“我不在江湖,江湖上也不会有我的名字。”
她道:“我是启宁将军秦宁。居正,你可知罪?”
居正刚要张嘴,陵之先他一步抱胸冷哼一声:“你是秦宁?秦将军才不长你这样,她身高十尺,魁梧壮硕好似棕熊,你骗人也要有个度!”
秦宁一脸黑线,魁梧壮硕……妈的这谣言都是谁传出来的。
陵之看她垂头不语以为被自己说中了,他道:“看我不宰了你这骗子。”
秦宁面色不变心下一惊,方才她接下陵之一刀已经是用了全身真气,他真气太过凌人与他对上就好比数枚银针刺入掌心般疼痛,她为了唬她连用两种内力相继,仍是受了内伤,她暗暗咽下喉中一口血。她此时丹田亏空绝不可能再接他一刀。
她忙道:“等等。”
陵之还真听话的停下身,“有遗言快说。”
秦宁从怀中掏出沈衍给她的文书和小印,摆在桌上说:“还请大人看看这个验我身份。”
自从进门居正就许久未动,话也没说一句,两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定定的看着秦宁的脸,女子端坐在案前,明明她还是那个样子,可却好像什么都变了,她淡定从容的看向他,眼波中没有了白天时对他的喜欢。那样的冷漠和冷静,他走上前去,陵之拦住他,他回之一笑却没停步,他拿起案上文书仔细看了看,心中答案已经明了。
他躬身一拜:“下官参见启宁将军。”
秦宁起身,扶起他:“居大人,今日多有得罪。”
居正抬起头,秦宁目光真挚关切,他避开道:“无妨。”
秦宁的手落了空处。
陵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看向居正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看向秦宁目光复杂。
“将军方才说我有罪,下官可否问一句,我何罪之有?”
“居大人坐下说话。”
秦宁道。
“我要讲的事颇为蹊跷,我想请问大人,大人可有派人送过食物支援文昌?”
居正疑惑:“自从文昌开战,我每隔五日便会运送粮食们的武器吃穿至文昌。”
秦宁摇摇头道:“事实并非如此,我到了文昌后发现士兵们吃不饱穿不暖,铠甲武器通通磨损严重,连受了伤也无人医治。”
“绝无可能!我的册子上都有记载,将军不信大可查看。”居正言辞坚决,而后顿了顿,抬眼看向秦宁:“将军莫不是在怀疑我私吞钱财中饱私囊?”
他的目光落在上位女子脸上,一动不动,那女子随意靠在木椅靠背上,手指抚摸着白玉茶杯,这个动作女子做来应当十分不雅,可是她做起来就是随性洒脱的,她也不急着回他的话,目光向下落在茶杯上,长睫浓密,鼻尖挺俏。短短半日,什么都变了,她从一个被卖掉的丫头变成了女将军秦宁,他平静如水的心在这一天被她搅弄的涟漪不断。可是为什么明知道被骗了,明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心悦他的灵均,他却对她仍然心存幻想,仍然会被她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