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逼你离开战场跟我一起,你是自由的,秦宁。我不想把你绑在身边,但是我想你知道我的心意。”
居正起身,少女看着他的眼神带着迷茫和不解,她双眼放空似乎在思索。
“那个……”秦宁道:“你先别急,等我想想?”
“?”
居正眼睛一亮,秦宁道:“可能我也是喜欢你的,但是我也不清楚。”
她仰头:“让我自己想想好吗。”
她太孤单了,这条复仇的路,这条征战的路,她孤立无援,她形单影只。这许多年来她无人陪伴,没人真正体恤她疲惫的灵魂,无处歇息。居正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安慰,是她可以暂时停泊的港湾,她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可是她知道就算她喜欢,她也绝不会依附他,她只会在他这里做暂时的栖息停留。但是这对居正来说,公平吗?
他俯下身,把她揽在自己怀里,相拥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秦宁缓缓闭上眼。
一个身影在暗处看着床上映出的倒影,悄然离去,被另一个人抓住,“运期曜是吧。”
陵之松开手:“我们来切磋一下。”
运期曜看着他臂上不容忽视的黑曜石,“行,在下觉得江湖第十,也该换个人了。”
他微笑。
“小辈张狂,可以理解。”
陵之迎风展臂,臂刀应呼而出,“但是话还是别说太满了。”
“前辈一试便知。”
他飞身而去,陵之紧随其后,两人落在府中林深处。
运期曜拔剑,陵之目光满是欣喜。
“运期家的饮血,今日总算得以一见。”
“陵之先生,冒犯了。”
他携风卷叶逼近,林中瞬时真气涌动如海上般波涛滚滚。陵之大喝一声:“好!”
臂刀宝石变为蓝色,振臂直接他这一剑,运期曜眸色黯淡近他身即将接触之时突然剑花舞动,行云流水之中剑光大现如朝阳,林中霎时亮如白昼!
陵之眼里赞赏,仍然一步不退,他真气场强大将运期曜锁在仅有二人的场中。
运期曜眼中如有云雾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黑漆漆吞没那束朝阳。
他冷笑退几步,那乌云真气场如有生命包裹着他,他横剑,运期家独门内功——破的第二式,烈阳!
他倾尽真气注进剑内,那把正如烈日当空破云雾!
光芒之中甚至仿佛带了温度一般,他身法飞快近向陵之,如同烈日扑进乌云层中,日光从缝隙中渗透出,两人刀剑相接。运期曜更胜一筹,他真气迅速破了陵之的真气场,即将倾覆之时,陵之真气场云层之中突现光束,背后烈阳如日中天,他臂刀之光较运期曜更胜一成!
运期曜眯了眯眼,大退数步,精致的真气场突然光芒大剩,刺得他眯了眯眼,臂刀近在眼前不依不挠,运期曜拼命睁开眼,喉中腥甜一口喷在剑上。
陵之收手,定在他面前,“后辈,我这江湖第十,看来你是拿不到了。”
运期曜目光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唇边含血,衬得本来温和的人竟也妖冶了几分。
“我看,未必。”
他运气自如,被倾尽的真气如同大江回流,饮血剑饱饮主人鲜血,泛着诡异的红光,破的第三式——霞光!
漫天晚霞红透天一般盖住陵之如日中天的阳光,直至淹没!运期曜身法刁钻几步近前,两人兵器在萧瑟的林中格外明显,若是不在陵之的真气场内怕是早就被人发现。
饮血对上兰陵臂刀,发出滋啦一声滑动,二人同时收手停住。
“你赢了。”
陵之收刀,摘下面具躬身一拜。
运期曜回一拜。
“若不是有饮血剑,我未必能赢的了前辈。”
“可是你有。”陵之重新戴上面具,“十年不曾战,今日,痛快!”
他哈哈一笑,“以后我再也不是江湖第十了。”
“前辈仍然是江湖第十。”
运期曜看向他:“我运期家,不参与江湖之事。今日一战前辈就当只是普通比试。”
“在下告辞了。”
陵之看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就这么躺在了满是落叶的林中。
老了,还是老了,他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战过了,十年间江湖小辈人才济济,不知道跟他同一时期的那些朋友们,能不能挺得住小辈们的挑战,又有谁会被换下去。
他满眼唏嘘感慨。
秦宁看着外面突然亮了一瞬的天,松开居正,“我得去看看。”
“你去干什么,你的伤还没好。”
她被摁下来,居正帮他盖上被子安慰“不会有事的,好好睡一觉。”
秦宁点点头,任由他帮自己盖好被子,“你也快去歇息吧。”
居正嗯了一声,“我就在偏殿,离得很近。”
他还想说什么,见秦宁脸色苍白,便也不再说了,告诉她好好休息便走了。
秦宁呼出一口气,坐起身。看了看窗外。目光里是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出来的焦急担忧,刚才那束光,她看的真切,是运期曜的武功,跟他对战的是谁?难不成是陵之,他曾说过他两人加在一起也敌不过他,怎么自己反倒送上门去,看这架势绝不是简单的打闹,是动了真的,还是说运期曜惹到陵之了?
她翻身下床,刚要穿鞋,运期曜在房梁上悠悠道:“居夫人,是要去找我吗?”
秦宁抬头,运期曜落下来,“不知道秦将军还想不想查下去,在下过来问问,若是将军真想留在这里做居夫人,在下不会再来。”
“你发什么神经?”秦宁扫了他一眼。
“自然是要查,居正说府中全是他从盛京带来的亲信,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他府上。”
“我看未必。”运期曜道:“过几日从源头查探便知。”
“好,那你这几天就别来了。”
秦宁把枕头摆在背后,靠着道:“你来了太过引人注意。”
“我行踪隐秘无人知晓。你大可放心。”运期曜嘲讽道:“但若是在下不小心打扰了秦将军做居夫人的雅兴,那在下给您赔不是。”
“我不可能做居夫人,你放心吧。”
秦宁道:“国难未平,大军未成,我绝不可能离开战场。”
更何况,大仇未报。
“秦宁,”运期曜看着她,叫了她一声:“那你……”
毒舌的人难得的结巴,秦宁诧异的看过去。“怎么了?”
“那假如四海升平,你会回来做居夫人吗?”
秦宁低下头想了想:“那也不会。”
“就算四海升平,山河无恙,我也有我的军队和土地要守护,居夫人这种依附他人而生的身份,还是算了吧。”
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爱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过度沉迷会让自己丧失意志,不如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若是你有一天动了心呢?”
“对谁,居正吗?”
秦宁问。
“不是,也许是别人。
“就算有一天我对谁动了心,我也不会盼望着也做他的夫人,但是我会和他相依相靠。”
“若是他不松开我的手,我也绝不会离他而去。”
“若是他先松开了我,那我也不会久留。”
秦宁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你问这些干嘛?”
运期曜不理她的话,又问道:“若是你遇到动心之人,肯托付一生吗?”
“这世间又怎么会有人理解我,任由我托付终生。”
她看着运期曜,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我身为将军日日和男子厮混在一起,就算我肯托付终生嫁与他,他又怎么会容忍我,如果要我终生在这高墙挡住的院落内生活,我倒不如同他一刀两断奔赴自由。”
“那若是他同意呢?他许你自由同你一起奔赴,天高海阔。”
“那我就,”秦宁突然放下手,一字一句道:“得此知己一般的爱人,我定永不相负。”
她耸耸肩:“可惜没有,也不会有。”
“我懂了。”
运期曜道。
“你又懂了?你上次就说你懂了,你究竟懂什么了?”
“所有,我都懂了。”
他道。
“你懂怎么抓到那个偷东西的了?”
运期曜默了一下,“不是。”
“那你懂什么了?”
“我懂你了。”
“你懂我有什么用?我还以为你要抓到小偷了。”
“也懂我自己了。”
“……”
“运期曜,”秦宁道:“你喜欢我,对吗?”
“对。”
“……”
“我……”
“别用糊弄居正那套说辞糊弄我,也别一时头脑一热想要答应。”
他道,空旷的室内,他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如同安静的泉:“你并不孤独,这条路上你有你的军队,也有你的好友,更有我。所以,不要因为孤独而付诸情感,我要的是你真正的喜欢。”
“秦宁,”他道:“抬头看我。”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的情谊在那双眼里,身为友人互相思虑的默契也在那双眼里,如今那双眼里是藏不住的波涛汹涌的爱意。
原来冷淡的人也可以深情至此。
“我会等你。”他道:“等你真正喜欢我。”
他说完这句话,徒留她一个人在屋内,她微微坐直身体,掏出他送的那个瓶子。琉璃冰凉一直揣在怀里,如今竟也温热了。
她看了看窗外,感叹,真是一波三折的一个晚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