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先生,今日初轮笔试结束了。”
公明华被人推着进门,沈衍看了他一眼:“公明大人,你如今身体不方便,还是多休息为好。”
“烟尘先生何出此言,”他双手相扣“秦将军不在,毕竟我是文昌城之主,就算再不方便,我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沈衍冷眼看着他,“公明大人说的对,倒是在下考虑不周了。”他道:“只是这选拔是启宁军军内事,秦将军全数交给我管理,如今文昌军尽数纳入启宁军中,这到底,您也不好再插手过问,若是秦将军得知,误解了您,以为您对文昌军散不满,怕是伤了你们感情。”
“你身无官职只是一个闲散大夫,你来统管全军,便是亵渎军法!”
公明华冷笑一声:“来人,把他拿下!”
月明隐藏在暗处,手中一把弯刀出鞘,沈衍对着他的方向侧头竖起一根手指。
月明见状收刀,重新隐回。
“好啊,”烟尘整袖,“大人说我有罪我便有罪,不必让人拿我,我跟着走就是。”
他率先一步,慢悠悠的走在前面,公明华使了个眼色,他的人即可跟上沈衍。
“先生,牢里请吧。”
沈衍面不改色,看起来很听话的跟着走了。
公明华勾起唇角,他身边人俯身道:“大人,这下可好,启宁军全在我们手里了。”
“把烟尘这个人给我看牢了,”公明华苍老正直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而恶心的笑容,这幅表情跟他的脸格格不入。
他道:“虽说济州全部兵力都在我手里,可是这帮人笨的厉害,怕是不会轻易听我指挥。”
“大人,要不找个借口把兵力引到徐山里,那里虽然离城中近,但是山路复杂,树丛环绕,没有人引路走不出来,我们再让勰族大军趁机入城,到时候大人在楚国皇子面前,也可与那冉纳平分秋色,这济州城最后还是会落入大人囊中。”
“先不要打草惊蛇,”公明华摸着胡须,:“此时千万别告诉月儿。”
“奴才知道,月公子会明白大人的苦心的。”
“但愿他能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前途。”公明华叹气:“我这个年纪早晚驾鹤西去,月儿便会顺理成章成为济州王,前途无量。”
“月公子天资聪颖必能担此大任。大人不必忧心。”
“行了,这秦宁此去不知是何用意,但是此人留着我总归不放心,”他道:“派人把她做掉,那个运期曜也留了,一起做掉。”
“至于居正,此人身边人武艺高强怕是难以得手,但仅凭他一人之力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公明华挥挥手示意他出去,他闭上眼睛,眼角的纹路沟壑纵横,到老了到老了,还当上了叛国贼。
他出战文昌之时也是一腔孤勇,觉得自己英雄垂暮仍可征战,可是只是一战而已,他的文昌军就被打的分崩离析,冉纳的军队不可怕,可怕的是里面有楚从容的人。他看着自己的月儿在人群里厮杀拼搏,他还那么年轻,刀剑变为寒风从他的身侧呼啸而过,每一下都是要命的杀招。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在之后就是他被生擒,冉纳笑吟吟的迎他进了屋,上座的那人高贵慵懒,看他的目光玩弄且漫不经心——楚从容。
冉纳说,楚从容会许他整个济州,将来他就是济州的王,就算他百年之后他的儿子他也会亲自扶持,他允许济州作为楚国单独的土地自立为王的土地,同勰州一样。他许诺他一州的金银财宝,许诺他的儿子可与楚国公主成婚,许诺的太多了……多到他动摇。
他突然从一个长史变成了济州王,他已经浑浊的双眼满是贪婪,怎么可能不动心?不用再在刀尖上舔血,不必看他人眼色,甚至他的月儿都有了未来和期盼。
“好,我答应你。”
冉纳满意的拍拍他,上座那人慵懒的起身,走向他,紫色衣袍上银线纵横闪闪发光。
“长史大人是聪明人,但是我想,你要是毫发无损的回去,怕是惹人生疑。”
他轻笑:“你的这两条腿,今日就放在我这里吧。”
“一物换一物。”
手起刀落,他趴在地上,斑白的发丝全部散落,遮住了他的双眼,他透过自己花白干枯的发间,看那人缓缓坐下,他身后侍女为他轻轻摁揉太阳穴,他道:“好困,把大人好生送回去吧。”
越是耻辱越是痛苦越是想要越是贪婪。
楚从容的所有指令他都照做,扣押军用,不给医治,宣扬济州城已经抛弃了文昌,人人都是死士。
死亡的气息一夜之间遍布文昌城,看着她亲自带出来的活脱的少年郎变得颓废四肢不全,变得肮脏饥肠辘辘,他也曾痛心,可是再看他的月儿,他告诉自己,鸟为食亡,人要狠心。
心一旦变得邪恶杂质和恶念便再难除去,他越来越盼望着里应外合文昌城全数倾覆的那一天,可是谁曾想到,秦宁来了,这个女子在阳光下让他生厌,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她像是春风把文昌的死寂复苏大半。
不行,绝不可以,他已经没有退路,文昌城继续倾覆,济州也必须是他所有!
公明华捏紧了拳头,目光狠戾。
与此同时月明悄悄的离去在牢中找到沈衍。
“主子。”
牢中沈衍正襟危坐背影笔直。
他睁开眼,示意月明说下去。
“主子,那公明华应该是和楚从容通了气,如今运期大人和秦将军都不在,您又入了狱,这启宁军尽数在他手里,他正准备要把大军引走好让勰族进城,奴才猜想怕是军用物资之事也与他有关,而且…”
“直说。”
沈衍面色不耐打断他,月明躬身:“公明华似乎派了人去杀运期大人。”
“他也敢。”
沈衍冷笑道:“运期那边倒是没什么,他自有办法应对。”
“秦将军那边他也派了人去。”
沈衍沉默,看似毫无反应,可是月明跟了沈衍太久,这位少年皇帝一举一动他都摸的清,明明他连头发丝都没动,可是那一刻月明知道,他的陛下听到这个消息,急了一瞬。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证明秦姑娘和别人不一样,她对沈衍来说是很与众不同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朝堂上唯一一个女将军,也不仅仅因为她的出身扑朔迷离,而只是因为秦宁这个人对沈衍来说与众不同。
“主子,要不要派人去护。”
沈衍闭上眼,又恢复了刚才淡然的模样。
“不必。”
月明愣了愣,但揣测沈衍和多问是大忌,他身子埋的更低。
“是。”
“去把秦宁找回来,”沈衍道:“天一亮启宁军便会被转移,骑兵转移仅需要半日,你今晚出发以最快速度把她寻回来。”
“主子,通往东方城的路已经被公明华尽数堵住,突破出去怕是没那么快。”
“不遗余力。”沈衍道:“秦宁若是不回来,这济州城怕是真的要变天。”
夜色朦胧细雨挟了雾气落地。
沈衍起身,他没有送消息给启宁军让他们停步,一是因为启宁军中有文昌军难保没有公明华耳目,贸然送信惹人生疑,若是公明华情急之下鱼死网破直接让勰族军队进城,启宁军就算反抗也已经落在下势。
二是他也想看看,公明华突然转移大军,军中到底有没有人生疑。
他负手看着牢狱中小窗外迷蒙的月色,眼神晦暗不明。
公明华派了人入要他二人的命,他二人又不得不今晚赶回,那就注定有一战,文昌存亡,战事成败,全在今晚。
秦宁坐在床上端详着自己的脚踝,这药当真有用刚涂上不久就已经有所好转,她拿出瓶子想再涂点,脑中又浮现出运期曜的模样,瞬间又心乱如麻。
她叹口气,做人太难了,真的。
为什么不能左拥右抱呢?她想到这又想甩自己一巴掌,道德沦丧!人家真心对你你还想左拥右抱!她躺下枕着自己胳膊,再等等,她总觉得今天还有人来跟她“吐露心意”。唉~都怪本将军太优秀。
夜风习习吹开窗,她下床去关。
一个黑影猝然从窗外翻进屋内,滚了两圈,秦宁向后一跳。
被吓得汗毛倒立,她下意识一掌拍过去,用了三分内力,那人翻进来本来就没站稳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硬是没刹住,往前滚了两下撞到桌子咣当一声。
他捂着头起身。
秦宁做好战斗准备:“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月明喘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冲秦宁摆摆手,然后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茶。
喝完了拉着她就要走,被秦宁一把甩开。
秦宁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你要带我去哪?”
“诶呦我的祖宗别问了快走吧,济州生死存亡都在你手里了。”
他拉着秦宁的手腕不松开,非要拉着她出去。
秦宁也不急任由他拉着跟他一起翻窗。
“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烟尘先生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