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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AI们的名字由两部分组成，人类姓名和智能生命编码。人类姓名部分什么国家的风格都有，生命编码则有固定模板，也更为重要，因此很多AI会选择全部或部分隐藏。
丁佑的相亲对象是全编码隐藏的类型。
张子栗领着他男人火速离开，丁佑和自称莫扶光男人隔着玻璃小桌对坐，对方的腿长得要命，委屈在小桌底下，很有教养地没和他的松垮运动裤产生任何碰触。
时间逐渐流逝，点的餐已经送上桌很久了，两人依然沉默相对。
丁佑心里慢慢慌乱起来，虽然在张子栗面前很能说会道，但他其实不太擅长应对陌生人，特别是这种看起来就十分优秀，气场强大的类型，不仅吊打他前面三十三次相亲遇到过的挫男，还能把他吊起来打。
刚才莫扶光自我介绍时表现得很温柔，他还有点庆幸对方可能比较好应付，没料到对方完全没有带起话题的意思，从坐下来到现在，始终以一种含笑但没有任何起伏的视线注视着他。
越想越不安，丁佑开始打退堂鼓，但来都来了，不多看两眼有点亏，他憋不住抬起眼帘，正好捕捉到莫扶光倏忽而至的笑容，男人终于开口：“抱歉，我很少接触像你这样……淳朴的人类，不自觉看入了迷。”
丁佑愣了愣，低头打量自己：“我穿得太随意了？不对，我没想到那么快就开始相亲。你的意思是？”
莫扶光抬起手，抱歉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不熟悉怎样用中文表述，或许以后你得空，可以教教我中文吗？”
说这番话时，刚好微风拂过，莫扶光的及肩黑发随风微动，扫过唇角的红痣，发梢交错之中，目光始终只看着他一个人。
……完了。丁佑低头不停吸冷饮。果然见色起意陷阱深。
但再多的自我警醒，都阻挡不住萌动的春心。他不得不感慨AI的可怕。
“丁先生？”莫扶光上半身前倾，拉近两人的距离。
“哦哦。”丁佑不知道怎么回应，含糊了过去。幸好莫扶光没有继续追问，主动结了账，提出到处走走。
两人同时站起来，丁佑又是一阵心跳加速，他很爱体格高大的男人，现实里却提着灯笼都找不到，有一回好不容易相到了，还是个装1的死骗子。
想起这个，他停下脚步，耳根有点发热：“莫先生，你是上面还是下面的？”
莫扶光仿佛被问住了，表情微妙地停顿了片刻。丁佑瞬间心都快凉了，别他大爷的又撞号了吧？还是0.5？如果男人为爱做1，自己能不能接受……
好在莫扶光没有思考太久，笑道：“我想，我应该是上面的，你们现实人说的top。”
丁佑长出一口气，顺势转过头，只看到对方凸起的喉结，形状立体，感觉非常美味。这宽阔的肩膀也很适合拥抱，能把他彻底包裹，给予最有力的安全感。他清了清嗓子，没继续往上找莫扶光的眼睛，说：“原来你也没谈过？”
“也？”莫扶光带他走进公园，一年四季在不同的方位循环上演，漂亮得像桃花源。他们脚步放得很慢，莫扶光的嗓音也很动听：“看来我们都是第一次，我感到非常荣幸。我从出生起就从事繁重的研究工作，没有空间尝试恋爱。你呢？”
“啊？”
“你为什么没有恋爱过？”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不客气，他们正在上楼梯，丁佑在前，恰好站在比莫扶光更高的台阶上，两人短暂地视线齐平，同样的黑色瞳仁，丁佑却觉得对方的更深邃。大概因为这份天生深情的注视，连这个有点冒犯人的问题都显得温和了许多。
丁佑挑了个比较好的理由：“遇不上合适的。”
莫扶光点头，笑意加深：“那你觉得我合适吗？”
丁佑耳根又红了，转身继续爬台阶：“刚认识，说不准吧。”
莫扶光追上去，与他肩并肩：“我们多约会就知道了，你觉得呢？”
“也、也行，反正我最近不忙。”
中央公园占地面积巨大，草木丰茂。虚拟世界就是这点好，不仅地方无限大，各种景别布置都不需要考虑季节气候，甚至可以忽略时间的流逝。
喜欢的花，付款就可以在特定区域陈列，多好看的方案都能轻而易举办到，而且体验逼真，涌入鼻腔的草青花浓全是真的，指间流动的风是真的，与相亲对象无意中摩擦的肌肤触感更是真实得不敢置信。
现实的人类，但凡意志不够坚定，就会沉迷在虚拟的美好里，忘掉真实世界的模样——这是孤儿院院长经常对丁佑说的话，后面还有一句。
失去真实世界的人类，还是人类吗？
近几年发生过不少现实人过于沉迷灵境导致现实身体猝死的案例。身体死亡，意识跟着消亡。于是社会上有人呼吁灵境开放权限接纳现实人的意识，这种想法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但并未得到两个世界上层大佬们的回应。
其中涉及的技术、伦理道德和法律方面的问题太多了。不是开门关门这么简单。
丁佑下线后，有好一会儿的茫然。
前一秒的他和莫扶光在灵境的餐厅吃饭，下一秒睁眼醒来，自己还在破落的小出租屋里。
硕大的通道舱胡乱摆在客厅中间，水泥地板上散落着没来得及清理的包装废料。他扶着舱门站起来，身体有点酸软，没有饥饿感，通道舱的虚拟屏上显示营养剂消耗了十分之一。
在灵境里吃大羊腿，在现实里被灌一肚子水。这对比简直惨烈。
小客厅的墙皮局部剥落，一摸一手灰，他叹了口气，进卫生间洗去黏腻。
他不自觉地看向镜子，真实的自己比灵境里的建模疲惫很多，那是社会牛马特有的精神状态，是AI们尚未理解的范畴。
他尝试幻想自己和莫扶光确认关系后之后共同生活的样子，莫扶光站在这个小出租屋里，和自己肩并肩站在这面镜子前……
根本想象不出来。
相亲成功的快乐像潮落一般沉沉退去。
莫扶光还约他明天白天去玩呢，丁佑却有了退缩的想法。
